2015年7月28日,骑行第二十天。
古德寺位于江北的汉口,从鄂军都督府不远处的复兴站坐地铁4号线转3号线到罗家庄站下车,再走上一千多米,拐进一条巷子才能看到它,并不好找。据说,很多武汉人也并不一定听说过古德寺。
巷子中三两家餐馆的下水道旁沉积了厚厚一层黑色油垢,招牌也已褪色还附着不少油烟灰尘。杂乱的巷子中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气息,肮脏而亲切,无须故作扭捏,挖鼻屎的、掏耳朵的、抠脚丫的都可以光明正大,哗啦啦的笑声也不会震破精致的瓷瓶。巷子的尽头是刷了黄漆的铁门,像乡下小学的校门一般,便是古德寺的山门了。
[古德寺 于武汉古德寺]山门是进入汉传佛教寺庙的第一道门,一般为三开间,所以又被称为“三门”。厦门南普陀寺的山门即为典型的山门样式,而泉州开元寺则将山门与天王殿合二为一,不过也有不少规模不大的寺庙不设山门。古德寺的山门显然是后建的,用铁架搭起来的一大二小三个门洞,左右一副对联为:切莫耽搁望此望彼失正见,来了就好修福修慧凭发心。古德寺得名于“心性好古,普度以德”,由黎元洪题写寺名。然而这座“心性好古”的寺庙却着实是时髦而特立独行的一座汉传佛教寺庙,可谓好古而不拘泥于古。
起初,我踌躇了会儿,不知是否能进去,因为看起来这间寺庙似乎并非对外开放,只能看见寥寥无几礼佛的香客,我一外人不知能否进去。想着走了那么远的路,不进去瞧一眼也不好受,就硬着头皮往里走。看见有人收香火钱的时候,我放心下来,原来还是可以进的。
[古德寺 图于网络]穿过山门之后,我的目光完全被一座颇似教堂的建筑吸引,心想着,难道我进的不是一座寺庙?若不是看到佛寺常见的香炉,我恐怕真是要丈二和尚了。
这座建筑名为圆通宝殿,相当于大雄宝殿,是为正殿。尖形拱门、回廊立柱、玫瑰圆窗,这是基督教教堂?顶部亭塔林立,这是伊斯兰教清真寺?顶部四边站立的雕像又有古希腊神庙的味道。我加紧了步子,走到跟前发现建筑上雕塑有白象、孔雀等东南亚小乘佛教的元素,而玫瑰圆窗除了教堂常见的圆形花纹外,小圆窗中竟是八卦纹!后来资料中看到,圆通宝殿顶部共有九塔,但无论在地面上哪个位置最多都只能看见七塔,这暗合道教“北斗九星,七显二隐”的说法。而从整体建筑布局上看,古德寺又符合汉传佛教伽蓝七殿三进院落的规制。没想到,始建于清光绪年间的古德寺建筑竟容纳了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基督教的建筑风格,真是中国佛寺中一朵奇葩。
[古德寺圆通宝殿 图于武汉古德寺] [圆通宝殿 玫瑰圆窗细部]圆通宝殿实在太扎眼,以致我都没注意到天王殿的存在。天王殿一般位于山门之后,是伽蓝七殿中第二座建筑,供奉四大天王与弥勒佛和韦陀。四大天王分别是手持琵琶或的东方持国天王、手缠神龙的西方广目天王、手握宝剑的南方增长天王、手持宝伞的北方多闻天王。弥勒佛,又称未来佛,是释迦牟尼佛的弟子,却先于释迦圆寂。弥勒佛背后是表情严肃的护法天神韦陀。人们一般进天王殿后先拜弥勒佛,等出寺庙时再拜韦陀。古德寺的天王殿是一座传统的徽式建筑,反而显得与四周极不协调,还挺怪异的,建筑看起来也是新修的。
[古德寺 天王殿 图于武汉古德寺] [古德寺天王殿 弥勒佛 图于武汉古德寺]天王殿与圆通宝殿之间有一四面佛,由香港商人张紫珊出巨资将它从泰国请到古德寺。四面佛是东南亚小乘佛教供奉的神祗,其法力无边故而殿堂无法供奉,只有以苍穹为大殿才合适。一般汉传佛教寺庙中,天王殿与大雄宝殿之间的院落东西两侧会有钟鼓楼,我似乎没看见古德寺有钟鼓楼。
[古德寺四面佛 图于武汉古德寺]前文已说过圆通宝殿建筑风格混搭的情况,其实宝殿顶部九塔的分布方式是中间五座塔,暗合佛教密宗的五佛,边角四座塔则代表四菩萨。殿顶望柱二十四座雕像是佛教护法天神二十四诸天像。宝殿中供奉三世佛,即释迦牟尼佛、药师佛、阿弥陀佛,也有些禅宗寺庙中只供奉一尊主佛的。与其他在殿四周供奉罗汉不同,圆通宝殿中放置的是25位圆通菩萨。
[古德寺圆通宝殿 三世佛 图于武汉古德寺] [古德寺圆通宝殿25圆通 图于武汉古德寺] [圆通宝殿立柱回廊 教堂即视感 图于武汉古德寺]正是夏日荷花时,微风拂来也带着一阵清新荷香。僧人宿舍矗立在池边,与圆通宝殿一样,混搭着世界各大宗教建筑风格,对面是同样风格的经堂。时而会有几位尼姑走过,原来古德寺已是比丘尼修行的场所了,也难怪过道与栏杆上会摆放了那么多的盆栽,清秀得很。
[古德寺的盆栽 图于网络] [古德寺的盆栽 图于武汉古德寺]古德寺最早并非尼姑庵。清光绪三年,隆希法师在此地创建古德茅蓬。仰慕隆希法师的昌宏法师自归元寺来古德茅蓬,后得其衣钵,扩建古德寺。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爆发,昌宏法师发动寺内僧众冒着枪林弹雨救助起义军将士,部分阵亡将士也被葬入古德寺中。辛亥革命后,黎元洪亲自题写古德寺寺名,孙中山也曾到寺中祭奠起义烈士,因此古德寺还被人称作首义寺。
文革期间,古德寺与其他宗教场所一样被关闭,僧众还俗。寺内先后被军队与公安部门征用过,后来成为武汉照相机厂用地,圆通宝殿中还曾放置过制造相机的机器。1986年,古德寺场地及建筑被归还古德寺,但直到十年后才有僧人入驻寺中。直至今日,还能看见当年照相机厂遗留下来的痕迹。
古德寺经历了辛亥革命的洗礼、日军的狂轰滥炸、文革动乱时期被迫关闭,现存于市井街巷之中,梵音再起,香火依旧。2013年,古德寺被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对寺内建筑的全面修复还在进行之中,独一无二的古德寺必须得保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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