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竹篇
记忆里,最后一次再来这里,已是三年前了。
三七临走时对我说,等每年桃花开了,他就会在这里等我,和我一起淋一场桃花雨。我说为何不一起等一场初冬的雪,等银白的雪花落满肩头,来一场宁静的盛大。
三七摇着头拒绝了。他说他不喜欢雪,因为它们是冰冷的,是死寂的。他不愿余生虽相伴左右,却始终难结同心。貌合神离,倒不如一别两宽。
他说桃花盛景,灼灼其华,那样热烈,那样缱绻,恍若一瞬便是千年。
桃花是初春时候开的最艳。一年伊始,百花首放,我知道,他不过是图个好兆头。
听说那年初春,长安的桃花是七十年来开的最烈的一次。我不知道。我在塞北独自看着白雪皑皑,天地寂寂。
雪花化成露水凝于我的掌心,竟真的有些冰冷。
我到底没有附他的约。
或许他其实也不愿我来,什么盛世繁花,灼灼其华,我想,那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
他不愿第一个承认离别,我也不愿,于是便有了这桃花约。
他是名动京师的琴师,自有他的阳春白雪,我不过是一个流浪街头的落魄书生,只能在塞北的孤烟中找找慰藉。
长安城里排着队想要求他演奏一曲的人们早就排到了洛阳,我一个穷酸书生哪还能奢求他为我守什么约。
长安的夜市不必早市安静,反而歌舞升平喧嚣更甚,酒葫芦里的桃花酿又见底了,我该走了。
三七篇
三更时分起夜时,我有些昏沉,好像看到纸窗外有一个腰间别着酒葫芦的男人在对着月光自斟自饮。
那身影与祁竹颇有几番相似,我揉揉眼睛想上前看个分明,可那人影一晃,竟不见了。
世间男人那么多,容貌相似的也能找到一二,何况那只是个模糊的身形呢。我想我一定是睡蒙了,便不再多想,阖了窗户又躺下了。
三年前我和祁竹约好每年初春在长安寒萧阁下折枝,我年年都去,可从不见他的身影。
细想起来他似乎说过并不喜欢如此旖旎的风光,在他心里,那极尽缱绻的春色不过是人间留不住的刹那芳华。繁花凋敝后的荼靡,正如繁华过后的悲凉,他情愿永远凄苦,也不愿承受那昙花一现的落差。
可我和他不一样。
我喜欢最盛大最张扬的生活,就算繁华散场,我至少还可以将那些回忆细细品尝,至少,还能笑着感慨那些在我的人生中惊鸿一现过的美丽。我曾经也拥有过他们,只不过后来又失去了,仅此而已。
对于祁竹的离开,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或者说,我以为我也会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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