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

我要吐出的话，像不加盐的汤，一定是索然无味的。当我有如此发现，我丧失了说话的力量，一句都不想说了。

我躺在大地上，听秋的脚步。树叶在飘落，它们死亡的姿势像跳舞，并没有惊慌失措。

我想到我的身体里，正衰老的细胞也像这树叶一样在飘落。而那些新细胞，纵然紧锣密鼓地诞生，也抵不过那场生命的灭亡。

我还有月经。我的卵子来到人世，没有遇到她的白马王子——精子，于是匆匆结束使命，走向凋亡。而没有受精卵着床的子宫内膜，紧接着坏死脱落。那些涓涓流出的经血啊，为卵子的死亡唱着哀歌。

天空无比苍茫，我身下的大地空空如也。

我站起身，踏着空旷的土地去取信。第一次去，信箱空空的。我并没有任何可期待的信件，我想不出为什么要失望。第二次去，信箱满了，拿到手里一看，全是花花绿绿的广告。我不想买任何东西，索性将广告全部扔到垃圾桶里。我随即清空了垃圾桶，厕所里的和电脑里的。我知道，用不了多久，新的垃圾又会将它们填满。

我的肚子空了，但我没有食欲，这让我觉得人生空虚。当我有了食欲，我吃光了所有的菜。我捧着空空的盘子，一下子又没有了人生目标。

我删除聊天记录后，闪烁的屏幕那么空白。而没有梦的夜，也何其空白啊。空白的夜太漫长了，我不喜欢。

我甚至不喜欢你们名下那片空白。那些文章曾在午夜时分像花儿一样开，我醉心听花瓣一片片打开的声音，而今，那些美丽的花儿都去了哪里。

在我该留下后代的年龄，我留下了我的后代，那么我身后不再空空了。可若干年后，当我走向坟墓，我的前后左右一定都是空气，触不到任何人。我最后的空间是多么空旷。

我像吸血鬼，游荡在人间。我的眼神如此空洞，它们在试图寻找新鲜的血液，为自己注入生命的活力。

唯一能填满这空的是爱。可我怕爱过了，心中变得空空荡荡。我想对你说爱，可爱那么苍白，像我饿鬼一般的脸，从我贫血的嘴唇里吐出来，随即被风吹散在虚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