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是乡村里的神秘存在,他们散布在各个村镇的角落,没有广告,也不必宣传,不知怎么也获得了一大批拥趸,受到一些消费者的青睐。
什么时候看呢?要么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时候,要么是遇到了难事,走投无路,要么逢上开业、结婚需要看日子,合八字,图个吉利……好事、坏事都是他们的经营范围。
口耳相传的乡村逸事里,大仙这个话题屡见不鲜,成为众多乡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小鸟算命
这是小时候我的亲身经历,一个中年男子,提着鸟笼出现在我家门口,在狗吠声里,提高着音量,冲着院子里的奶奶喊:
“大娘,你算命吗?”
奶奶是个迷信的人,看到他提着鸟笼,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内心料定了他有几把刷子。
喝退了大黄,请他进门。
坐定,那个人胸有成竹地要价:“不准不要钱。”
他先问了奶奶的生日时辰,又在桌子上摆了几张牌,问奶奶要看什么,奶奶思忖片刻,说要看看兄弟姐妹。
那个人把笼子里伶俐可爱的小绿鸟放了出来,鸟儿径直走向一张牌,叼起来,送到主人手里,随后乖巧地自己回到笼子里。
看罢了牌,他直言不讳地说:“大娘,你妹妹得上坟了,没钱了。你大姐的女儿过得不好,想办法救济救济,二哥准备后事吧……”
奶奶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每条都准,她妹妹16岁因病去世,大姐的女儿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送去黑龙江换粮食了,二哥最近身体不好,快到日子了……
心服口服。看过了过去事,又让他看了未来的事,那时候无从考证真假,只记得“跟三儿过,防备大女婿,小儿子最有出息……”
现在看,无一不灵验。
三十年前,奶奶花了两元钱,算了她自己的命。毕恭毕敬地送大仙出门。
我至今,想不通为什么那个人有如此法力,开了天眼一样博古通今,预测未来。
(二)姥爷看病
我的姥爷是典型的无神论者,自来水公司的退休职工,接受过新式教育,什么鬼啊,神啊,仙啊,在他眼里都是骗人的把戏,直到事情轮到他自己了,那次也让他心服口服了。
姥爷从五十岁开始,心脏便出现了问题,前前后后小二十年的光景,虽然公费医疗,可病却一年重似一年,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年,求医毫无进展,家人们想到了求助大仙。
妈妈和大舅妈,两个人晕车了半天,来到了一个山村,求助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仙人”。
听妈妈讲,那个大仙是个骨瘦如柴的老太太,满屋子的烟味,她给人看事的仪式非常特别:喝半碗酒,再问顾客的生辰八字,穿上特制的满身铃铛的衣服,开始跳舞。
如果上了仙,马上就能吐出血。反之,不上仙,她也打发顾客离开,看不了。
我姥爷的问题,正好让她上了仙,直截了当地说“老头的病是上个老婆送来的,她来领他了,看不好。”妈妈和舅妈,出了门就骂她“骗子”,白瞎了100块钱,我姥爷只有一个媳妇啊?哪来的上个老婆?
谁知,回来和姥姥说起这事了,姥姥竟然点头默认了。原来,姥爷的第一任妻子在婚后三年,因为一直未能怀孕,吊死在自家的房梁上,孤零零埋在海边的山坡上。
不知怎的,姥爷也知道了这件事,他打心底佩服那位大仙,信了,也就不在病上,下功夫了,安心等待死亡。
半年以后,姥爷果然去世了,大仙的话灵验了。
后来,我仔细想过,那个老太太颇有“萨满”的风范,她的一系列的动作和表现,和《额尔古纳河右岸》里的萨满非常相似,大约也是祖传的本事吧。
(三)二椅子看事儿
隔壁村也有个专门看事儿的人,我们都叫她“二椅子”——性别是男人,打扮女性化,在和男性的婚姻中充当女性角色。
说起她,当年的新闻可谓轰轰烈烈的,据说她让黄鼠狼惦记上了,生了一场大病,在梦里让黄鼠狼传授了一套大仙的本事,因此具有了法力……
她和前两位相比,更像职业大仙,她的丈夫负责排号、喊号、收钱,她打扮得美美的,接待东西南北村的男女,有的是真心需要看事儿,有的借机会看她,还有的纯纯凑热闹,打探点消息。
每天,穿着旗袍,披着大波浪,蹬着高跟鞋,毫不介意男女们从上到下打量她的目光,看几眼挣50元钱,还能少块肉?不亏。
至于她看事儿的本事,众说纷纭,有的说“医院看不了的病,她找到病根了”,有的说“按她的日子结婚,没几年就离婚了”,也有的隔三差五去看看,几回的结果都不一样。
反正,治不好也治不坏,谁也不会怪罪她,那门生意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过了几年,据说法力消失了,就像被黄鼠狼废了武功一样,她和丈夫收养了一个女孩,在家种地维生,好像那段过往的经历从未经历过,再也没有看过事儿。
所谓大仙,也是乡村生活的一部分,年龄小的时候觉得都是封建迷信。半生已过,才发觉很多大仙都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想不通,也猜不透。
存在即是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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