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暑假过完了,郑瑾瑜就被爸爸送回了乡里。毕竟要开学了。而这次,又到该上学的时候了。瑾瑜开始期待上课的日子,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不会总是沉浸在思念的情绪中吧。
瑾瑜每天放学逗逗阿花,写写作业。吃过晚饭,就躺床上了。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着,倒也安稳。只是在周末时,当瑾瑜想念爸妈的时候,他喜欢抬头看看天上的云朵。白云是有脚的,它一定可以飘到省城里的那个小院子上面吧?而且,努力睁大眼睛仰着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
这天下午的时候,爸爸来电话了。
“瑜儿啊,我是爸爸。”
“爸爸。”瑾瑜觉得鼻子发酸,眼睛胀胀的,眼泪就要往下掉。
“开学了吧,学习感觉怎么样?”
“上课讲的知识我都懂,老师还让我当了班长。”
“不错呀,继续努力,别骄傲自满。想不想国庆节去我那里?我们带你去吃好吃。”
“好呀好呀,想去的。”瑾瑜开心极了。
“好好学习,好好听奶奶的话。上学放学注意点路上的车辆,一个人别到处跑。爸爸很快就会回来接你了。”
“嗯嗯,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的。”瑾瑜把头点得跟拨浪鼓一样。
“奶奶怎么样?你把奶奶喊过来吧。”
“好的,爸爸你等一会啊。”
“奶奶——爸爸电话——”瑾瑜叫嚷着向厨房跑过去。
“阳儿啊,最近怎么样啊,生意还行吗?”奶奶说完便咳了两声。
“一般吧,有时挣得多,有时刚够本。妈,您又咳了?”郑瑞阳的声音变得焦虑起来。
“唉,人老了,变邋遢了。每次到秋天,就感觉喉咙里总有痰咳不出来。”奶奶说完清了清嗓子。
“妈,对不起,不能在您身边照顾您。扔下你和瑜儿在家里,我们也没有办法。”
“没事的,我明白的。现在农村的年轻人,谁不是在城里闯荡?再说瑜儿还这么小,以后上学,结婚,生小孩,哪一样不得花钱?你们能多挣点就多挣点吧。我老了,就在家里守着。虽说你们不在瑜儿身边,好歹他每天回家有一口热饭吃。”
“妈——,我们不能陪在身边,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放心吧,我没事的。”
自从那次接到过郑瑞阳的电话以后,瑾瑜就开始每天掰着手指过日子,看还有多少天到十月一号。但后来郑瑞阳却没能如约回家,他躺在医院里。
后来有一次出摊时,遇上城管了。
当时人很多,大家都围在摊位前。郑瑞阳正在把做好的糯米团子往油锅里放的时候,有人冷不防扒拉开人群,大声喊着“妈的,我让你再摆。说了多少次,让你们不要在这里摆摊。”
郑瑞阳他们抬头见三个大盖帽已经到跟前了,赶紧把零钱往盒子里装。梅含雪正帮忙收拾其他物品。其中一个城管一把掀翻了炉子上的锅,烧得滚烫的油就这样全都泼到了郑瑞阳的腿上。
“老公!”梅含雪大叫着,带着哭腔。眼见郑瑞阳倒在地上,三个大盖帽开着车一溜烟跑了。
国庆节的时候,瑾瑜和奶奶一起去了省城第一人民医院。郑瑞阳躺在床上,双腿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这帮畜牲,把你害成这样!”奶奶眼眶红了,手不住的在那层粗厚的纱布上摩挲。瑾瑜则直接趴在郑瑞阳身边大哭起来。“爸爸!”
“伤者筋骨没呀,你还年轻呀,伤到骨头了以后可怎么办呀。”
“没事,只是烫伤了皮肤和肌肉,我当时穿着长裤呢。”
“这帮土匪,强盗!去找他们了吗?”
“妈,先喝口水吧,我给您说。”大家说话时,梅含雪端来两杯茶。
“我和我哥去了好几次城管执法局,可人家连门都没让进过。后来我们就在边上一直等着他们下班出来,可始终没看到过那三个人。我们就拦别人问情况,结果他们居然说当天城管执法的没有去那一带,说掀我们油锅的不是他们的人。我们找不到人,他们又打死不认,还得照顾阿阳。”梅含雪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这,这,这简直就是地痞,无赖!”奶奶气的直喘气儿。
“他们都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瑾瑜一边抽泣,一边叫嚷着。
“瑜儿,爸爸不疼,爸爸没事的。妈,你也别担心了,会好的。”
“能不疼吗,好好的给裹上那么多的纱布,阳儿啊,他们这帮天杀的简直是心肠歹毒。”奶奶用她那皱巴巴的手背干抹着眼睛。
“阳儿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干嘛非得去城里啊。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城里人衣食住行都离不开你们,但他们却最瞧不起你们。唉。”
“阳儿,含雪,村子对面不是正在修建什么工厂吗,你们要不要干脆回家吧。这样即可以上班挣钱,地里活多时还可以帮忙,不用都让人承包了。还有瑜儿每天放学总喜欢抱着阿花的脖子说话,他是想你们啊。有时候周末带他上集市,瑜儿就总盯着那些带着自己孩子的人看,可怜的孩子。”
瑾瑜泪汪汪地看看郑瑞阳,又看看梅含雪。梅含雪把瑾瑜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她闭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医院就像一个炉灶,钱到这里跟柴草一样。郑瑞阳在医院住一段时间以后就出院回家休养去了。梅含雪也跟着一起回了家,她去了镇上的一家纺织厂。
后来瑾瑜每天放学以后,就去看看爸爸。他的腿已经好了很多,有时候还会试着走几步。妈妈在工厂是三班倒的,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但瑾瑜还是很高兴。就算眼睛看不到,知道他们都在家里,瑾瑜心里也是踏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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