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一个旧屋子,小小的、破破烂烂的,里面容纳着一男一女和偶尔拌嘴的孩子们。
图片源自网络花们都开好了,太阳偶尔亮堂堂的,我想把小锑锅里的汤煮得咕噜噜直冒泡泡,再撒上全家人爱吃的香料,把日子过成它该有的热腾腾的样子。
图片源自网络那么——来我家吃饭吧!我这样想。
妈偷偷告诉我们姊妹仨 : “只有你们在,你爸才肯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平日里头你们不在家时,我和他只粗茶淡饭,简陋得很!我佩服他对你们的耐心!”
母亲说的果然一字不差!因疫情被迫停留在家的这段日子,主厨的几乎是父亲,我们打下手。父亲做得一手好菜,普通、重复的材料,总会被他研制出不同的花样,以至于我们家每天都会有新菜肴上桌。他调侃说自己是个业余好厨子,我们吃饭,管饱,管香。
今晚是个普通得埋进日子灰堆里的夜晚,我们家总在别人家都吃完饭才准备晚饭,我们一家人的炊烟升上空,偶尔被这云贵高原上的风吹得飘摇。
我是洗菜小能手,因为细心,再难洗的菜丢给我洗准洗得倍儿干净,大家吃饭不用害怕碗里突然多出来个不明生物,只是动作稍慢的我总被父亲催 : 菜洗完了赶紧拿来用!真奇怪,我就是快不起来呢,就像我码字儿一样,总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屏幕上敲。
妹妹执行力超强,葱姜蒜在她手里没一会儿都处理好了,土豆块儿在她的刮刀下被蹭蹭剥得白净,嫩蚕豆儿倒去水里时扑腾腾溅起串串水珠子。她忙完自己的工作,还常常来问我:“需要搭把手不?”我总觉得妹妹很强大啊,以至于我能理解她撒娇让我喊她:“姐姐”!。
弟弟不爱喊我姐姐,却总习惯唤我的小名,让我帮他鉴定闷饭用的水是否过多、嫩豆腐要切多厚才能避免干炒时的粘锅、要擦洗多少个干辣椒才够炒五个菜……我常要求他喊我十声“姐姐”才满足他奇怪的要求,他嘀咕着 : “老姐,乘以十,够了够了,不能再多了……”并作鬼脸状,我每次白他一眼,还是耐心给他重复着。
母亲是个十分耐心、有韧劲儿的人。黔西北人吃辣椒的方法千奇百怪,其中有一种叫做 :“烤糊辣椒”,自我觉得这个活儿可不好做。
图片源自网络通常是用干辣椒串在铁签儿上烤,步骤是:
①擦拭干辣椒,除去尘土烤辣椒面成品
②将擦洗完毕的辣椒串上铁签儿上(因为铁签儿的长度有限,不能一次性烤太多辣椒,否则容易烤不熟,而太少则浪费时间,效率大大降低。就好像人生,必须张弛有度,弓满易折,弦紧易断)
③着手准备烤辣椒(火的大小、辣椒与火的距离、火的类型直接影响口感,我们孩子总是急功近利,想要三下五除二烤好,可事实上则是瞬间把辣椒烧糊了,口感极差,母亲永远埋怨我们姊妹仨不靠谱;母亲是怎样做的呢?她极耐心、专注地烤,她烤辣椒时候是听不见别人与她交谈的,所以她铁串儿上的辣椒每次都被烤得金黄香脆,就像是吃一顿饭就能品尝到她的温柔与细腻。)
④将烤好的辣椒碾碎,以备用
父亲最拿手的便是煸炒腊肉。见父亲哼着歌儿在那小铁锅底部熟练地勾上一层薄薄的鲜汁,将控油后的腊肉往汤汁里一搅,锅盖哐地一盖,等上个几分钟,再一掀,呵,还真是内里红白分明,颜色鲜亮,熏香扑鼻,腊味醇厚。
图片源自网络 图片源自网络父亲常与我嬉戏。
他让我猜他会把豆腐切成哪种形状,我总是闭着眼睛猜:“长条形”,他则答:“错,正方块形!”眼睛骄傲地眯成条缝,咧着嘴哈哈大笑。
他愁眉苦脸地朝我埋怨:“看!又没得油了”,我看着见底的植物油塑料桶,解围裙的手不自主停了下来:“真,真没了?糟糕了嘛!要不咱煮个清汤小白菜?不用油……”父亲看我也作愁眉苦脸状,正要改变食谱计划,他突然笑嘻嘻地从背后递出一桶新油来:“只最后一桶了!没得多的了!你们回家吃饭耗油好厉害嘞!”,作哈哈打趣状,我被他捉摸得哭笑不得。
他一向大大咧咧,有时候手忘记洗就忙着来碰我洗好的菜,我捉住他的袖子连忙制止:“爸,你洗手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是,我起了疑心,又问:“你确定吗?哈哈哈,我觉得你在骗我!”他白我一眼说真的洗了,我放开他的手,看他在我的菜叶儿上抓出了个“猫爪印儿”,然后猛缩回手去,再往自己后脑勺上一绕:“嘿嘿…嘿嘿…嘿嘿…”,我们相视一笑,我不厌其烦地把菜再洗一遍……
夜幕降临时,我们家才准备好整桌子的菜。彼时,东边山口子上兀自跳出了个冷月亮,侧山山崖上的猫头鹰每一开口,嗓子眼上都粘着黏糊糊的苦,邻家的狗吠声中隐隐夹杂着些猪打呼噜的咕噜声……我们的房子坐落在这逼仄的小山村里,风扑腾腾拍过来时,小刀子一样生疼。
乡间太孤冷了,尤其在这常住人口并不多的小山沟里,如果不是孩子们的嘻哈声、农人畜棚里的嘁喳声、炊具碰撞碗碟的哐当声,我总怀疑这种并不与时俱进的小村落会在全面进入5G时代之前不断没落下去,甚至销声匿迹。
我吸溜一下鼻子,紧一紧外衣,在这荒凉中往破旧小屋子里走去,就这样,饭菜冒出的白雾,能氤氲了我整个哽咽在喉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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