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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岸边有一个小镇，如今是有名的“北方小江南”。但三十多年前的时候，小镇破败贫穷，交通闭塞，思想保守，靠天吃饭。
当时，小镇有一个大名鼎鼎的铁老六。并非姓铁，只因他铁面无私，铁公鸡，一毛不拔。但大家都敬重他。彼时，他是镇上一个小领导。
在那个年代，他总是想方设法为百姓谋一些便利。可即便这样，百姓的日子过得依旧艰难。
当年袁隆平的杂交水稻在全国推广，他不顾镇政府领导反对，执意要去学习。半年后，在他的指导下，全镇上下都种起了水稻，谁会想到，北方水稻的亩产值居然让百姓收入大增，一时间，全镇欢腾。
铁老六在所有人的心目中成了英雄。他也作为人大代表去参加了当年的人大会议，至今家里还有那副跟华主席合影的相框。
他有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均到了适婚年龄。
那时候，几乎所有家里有年龄相当儿女的人家都想和他攀亲家。可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对这些事情压根没有过多考虑。
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愿意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把更多的时间都用在了田地里。几乎每天比农民还忙。培苗，插秧，虽不是技术员，但比上面派的技术员还上心，还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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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老六在家里盖起来当年镇上最好看的宅子，布局和装修都是省城建筑队设计的。据说是省里一位领导特别喜欢他。给安排的。
宅子落成那天，前来观看的人挤满了巷口，只是不见他，他在田里管理培苗。
他没时间操心孩子们的任何事，但作为父亲，他给孩子们安排了很多，三个儿子都送去学技术，去最好的技工学校，闺女也不例外。
80年代中期，镇上有了歌舞厅，电影院。他的孩子们几乎场场泡在里面。那时候，那些场所是年轻人交际的天地。
铁老六的大儿子长得英俊潇洒，相貌随了他的母亲。很快跟镇上最好看的姑娘谈起了恋爱，一起去省城学技术。都是铁老六安排的。
老大顺理成章地成了婚，一直居住在省城。不到两年后，就给铁老六添了一个大胖孙子。满月酒那天，铁老六破例没去田里。喝多了，看得出他很开心。
其他两个儿子和闺女像极了铁老六。对了，铁老六长得一点没有他那个名的气魄，矮小瘦弱。却永远精神矍铄。
过了没多久，镇上又一个姑娘看上铁老六的二儿子。那姑娘长得很水灵，据说只是差一点就考上名牌大学呢。
铁老六很高兴，他喜欢有文化的人。他的四个孩子都是初中文凭，对于这点他一直恨铁不成钢。
铁老六给那姑娘安排了一份教师的工作，在镇中学。那姑娘义无反顾的披上了嫁衣，嫁给了老二。结婚那天，美的不像样，看呆了镇上那些小青年。
3
老三儿子学完技术在县城上班，一年后，某一天居然带回来一个姑娘，还抱着一个小女孩，不到三个月。跟铁老六说要和姑娘结婚。那姑娘看着明显比老三长几岁。
据说铁老六当时吸了一包烟，亮亮的眸子里透着雾气，盯着老三带回来的姑娘看了许久。姑娘一直没吱声，却也没回避他的目光。
铁老六最后还是同意了老三的婚礼。后来听说，那个小女孩不是老三的种，但精明如铁老六，他能不知道？
铁老六的闺女是最后一个结婚的。她出嫁的时候都25啦。在当年算大龄了。出嫁那天哭的很凶。她是铁老六最疼的一个孩子，也是最折腾的一个。光在外学技术就学了七八种，但都没学成。谈恋爱失败了好几次，每次都会把铁老六弄得心神意乱。她终于嫁了。
铁老六给姑娘的嫁妆就准备了六个大卡车。可结婚那天，他没露面，去了田里。有人说，看到铁老六哭了。
铁老六一直很忙，很忙。镇上的百姓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渐渐地那个小镇走向了九十年代。那时候全国日新月异，小镇对外沟通越来越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了出去。
铁老六的起色却越来越不好，但他依旧很忙，很忙。
他又有了一个孙子，老二家的。老二媳妇通过他的关系，加上自己自学考试，去了省城当老师。铁老六更开心了。开心之余，希望老二也加把油，能去省城工作。老二说什么也不愿意去，觉得在镇上挺好。何况镇上离省城也不远。
4
铁老六好像更瘦了，他的妻子很担心他的身体。她贤惠善良，一直默默在家里操持家务。赡养他的双亲，操持四个孩子的琐事。
90年代中后期，受全国普遍影响，水稻的收成减少，整整半年，铁老六都眉头紧锁。他往返省城小镇更频繁。
他有时候会身体不舒服。但他总是没有时间去医院。他的孩子们也在忙着过自己的小日子。
铁老六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衰老。可不过才十年光景，他好像老了几十岁。
终于有一天，铁老六晕倒在稻田里。
被村民抬回来时，他睁开眼，恍惚地说了一句“晚了，完了”。去医院，住院，化验，整整折折腾好几天，诊断结果出来了：肝癌晚期。
仿佛晴天霹雳。小镇都沸腾了。觉得不可思议。有些人甚至去小镇唯一的庙去为铁老六祈福。
那段最后的日子，铁老六没有住院，每天缓缓地挪步去田边一趟。他的儿女们都回来了。
在一个阴天，铁老六平静地去了，离五十岁生日还差几个月。
儿女哭成一团，铁老六年迈双亲颤颤巍巍，卧床不起。几乎小镇人民哀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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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老六走后，小镇的水稻产值愈来愈低。甚至有些家庭停止了水稻种植出外打工。人们经常提起铁老六，觉得老天弄人。
铁老六走后第三年，老二媳妇离婚了，带走了小孙子。没过多久老三媳妇也离了，留下了小孙女。老大在省城一直没回来。
再后来，铁老六双亲一起走了，听说葬礼的时候，他的闺女哭晕过去了。
偌大的家，曾经繁华之极的宅子，就剩下了铁老六的妻子和他的小孙女。
又过了几年，小镇的田地里都种上了莲藕。收成比水稻翻了一番。
三十年后的今天，铁老六早已被小镇人遗忘。但提起铁老六，无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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