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山水像

        我是个乡下来的城里人。十岁时就离开了故乡，直到现在也是不经常回去的，即便现在回去并非那么不方便。十多岁时不愿离开，现在却再难回去了。近乡情怯。故乡的事物有些是难以忘记的，像是烙印一般深深印在血液里，是丢不掉的。

        青翠的山峰环抱着整个村庄，中间一条县道通往别处。故乡山很多，春天和秋天的时候到山上去才好玩。有一座山相隔不远临着一条河流，山顶上的树长得饶有意趣。很小的时候远远看去，总以为那山上一直有一行正在缓坡上爬山的人，形态各异，有柱着拐杖的，有带着小孩的，尤其在黄昏的时候，在落日的光辉下，那些人形态显得格外清晰。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总是有人在山上，而且似乎总是那一行人。不愿去问大人们，大人们对小孩子的问题总是不耐烦的。忘了是在几岁的时候，我才得到问题的答案。记得是在我和同龄的伙伴们去河边玩的时候，在去的路上，时不时盯着山上的“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快走到那河边的时候，也快到山脚下了，这时仔细一看，原本看到的那一行“人”是树，惟妙惟肖，或是栩栩如生，大概就是这样用在此处的。第一次近距离亲切的感受到山水相邻的意趣。当时只感慨幸好没有问大人，要不然不仅会得到一堆不耐烦的呵斥，还会被认为是个怪小孩。那座山是很有趣的，邻着河的一面像是被用刀切开截断了一样，近乎垂直，总觉得它会在某一天突然倒下来。山里是很好玩的，秋天是最适合进山的。大人们忙着收庄稼，小孩子可以趁乱收获自己的果实。总有一些不知道是谁家种的果树似乎看见孩子就特别开心，引诱调皮的孩子上树采食。像酸枣、红果、杏子、李子、柿子，五颜六色的，红色的山楂，红绿相间的酸枣，黄色的杏子，黑红的李子，黄色的柿子，满山的色彩斑斓，像精心打扮小姑娘，好看极了。

        大自然似乎把它调色盘上的颜色都用在了春天的山间，先用绿色打个底，再滴上黄的油菜花，白的满天星，以及各种不知名的红的、粉的、紫的野花，少不了点缀上白的、粉的、黄的、花色的蝴蝶，最后填上一条涓涓细流和几滩清泉。这样，随意的点画几笔看上去还不错，孩子们喜欢杂七杂八的颜色，大自然似乎是故意为孩子们准备了一幅山水画。春天来了便要上山，北方的平地少，大人们上山开出一片地，种上庄稼。孩子们则是要找一片空草地，踏青、打滚、野餐、郊游。最好玩的是采野菜，马齿苋、白蒿、小蒜......和着面拌菜是可以当饭吃的，也算是比较有营养的小食了。美味和美丽，山之两美，是无法忘却的童年。

        临着山的那条河大概是黄河的一条极小的支流，甚至不能算作支流，记事起前几年，河水还是非常清亮的，“日光下徹，影布石上”便是如此，你甚至不能相信，黄河水也可以如此清澈吗？那河承载了我大半个童年的快乐，十岁前的孩子不管做什么都是无所顾忌的。夏天的时候那河就成了小孩子们的公用澡堂，用泥沙和大石头围出一个圈，就成了一个天然浴缸，趁中午天气热，人们休息的时候，几个小伙伴一起，脱掉衣服，跳到河里，凉爽的水流荡涤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童年。对于小孩子来说更大的快乐是到河里摸鱼抓虾，尤其是涨水的时候，会有许多鱼虾被冲到河滩上，高兴的岂止小孩子，大人们也会提着桶到河边，收获也还不错。但有的时候，水一旦上来，河流湍急，有人就要担心自己的鞋子了，也不知道被那条河带走了多少双凉鞋。后来，那条河的上游出现了一座沙石厂，或是别的什么工厂，不得而知。只是觉得水在渐渐变少，一年比一年少，而且水中掺着大量的泥沙，真的成了“黄”河。慢慢的大家也就很少去河那边玩耍了。当时并不觉得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如今忆起，那样宝贵的东西怎么没有记录下来呢？惋惜之余，伤心是不可避免的，珍惜眼前吧！

        对于未来而言，没有什么比当下的一切更难得。拥抱现在是给未来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