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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香花残(第一卷 落花辞)

剑香花残(第一卷 落花辞)

作者: 孑衿 | 来源:发表于2017-12-28 13:47 被阅读147次
    剑香花残(第一卷 落花辞)

    第一章 花落

    (一)

    河洛,梨花镇。

    三月,春风多情,梨花飘香,落英缤纷。

    若要说梨花,最出名要数河洛,若说河洛,最出名的应该是梨花坞,梨花坞最出名的就是梨花酒,当地人天然酿造,不甚朴实、清纯,口感绝佳,且能益生。但,最好喝的,却要数梨花坞外十亩梨园黛雨祠主人崔九娘亲手酿造的梨花酒。

    月光透过薄雾,照进梨花林。

    残萧冷涧,虫嚣鸟啼。

    夜里,黛雨祠的楼阁几点烛光摇曳,忽闪在林间,像萤火。

    黛雨祠的梨花酒好喝,但崔九娘却不在祠里摆酒桌,她酿造的酒不多,也不卖散的,只是每年的三月初三,总会有一个叫做骆子岚的男生来取酒,整个库存的梨花酒。

    黛雨祠的伙计只有一个,叫沈约,比起崔九娘的玲珑剔透,沈约简直是夸张的虎背熊腰。

    崔九娘美丽,沈约老实,二人很少说话,除了简单的日常用语和工作手势。

    黛雨祠本来也不是酒馆,愿意不远万里来买酒的人,崔九娘也乐意卖,价格不论。

    三月初三。

    每年的这天,总有一个人赶着马车从北方来,在黛雨祠投宿一晚,然后第二天清晨带走库存的老酒又离去。

    这个人叫骆子岚,头发散乱,总是常年背一个破剑匣。

    崔九娘从不过问这个人的去向,就像她从不管关心他带走的那些酒的去处。

    每当这个时候,沈约做的是,晚上就寝之前把盛满老酒的坛子放在柜子上,第二天大清早的起来,开门,装酒,让客人离开。

    夜已深,骆子岚背着剑匣,走进祠内,烛光下,他看见沈约在柜台边装酒,崔九娘在擦拭她的绣花针。

    据说,崔九娘酿酒用的花,可是绣花针在梨树上一瓣一瓣精挑细选刺下来的。七年来,骆子岚每次到来,都会不经意多看一眼崔九娘手中的绣花针。

    沈约迎了上去招呼骆子岚,他对这个人不熟,一年只来一次,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

    烛光闪烁,崔九娘头也不抬。

    骆子岚找了一个椅子,拉到酒桌边,自己坐下。

    沈约拉下肩上的抹布,顺手在酒桌上抹了抹,笑着对骆子岚说:“今年你来迟到了。”

    骆子岚不笑,不语,扭头看着崔九娘。只见崔九娘低着头,面色红润,专心致志地擦拭手中的绣花针,好似一不小心,就会把针弄断。

    七年来,他总是看不懂这个女子。

    沉默良久。

    烛光扑腾着,沈约了无生趣去退回到柜台边继续干活,把酒从大酒缸里舀出来,装在小酒坛里,密封完毕搬到酒柜上陈着。

    崔九娘终于擦完她的绣花针了,九九八十一根绣花针,擦拭起来的确需要一点时间。

    她把绣花针带别在腰上,向骆子岚坐走过来。

    烛台放在桌上,烛光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长。

    崔九娘坐在骆子岚的对面,笑着对他说:“今日,我刚酿出炉的梨花酒,要不你来试试?”

    骆子岚回道:“好!”

    沈约拿过来一坛冷酒,两个大碗,放在桌上,起身将要离开。

    崔九娘喊住他:“沈大哥,今晚你也喝一些吧。”

    沈约,答:“诺。”转身便去拿碗。

    骆子岚接着道:“九娘,今年我不准备带酒回去了,我们用坛子喝。”

    崔九娘于是吩咐沈约,道:“沈大哥,请你再拿两坛酒来。”

    沈约应声而去,从酒柜上提来两坛酒,分别放在骆子岚和自己面前。

    骆子岚却不等崔九娘开口,自己撕开酒坛的封布,把酒坛子提起来,仰头,张嘴,把酒灌了下肚子里去,只听见他的喉结咕噜咕噜传出声响,发丝凌乱。

    崔九娘客气地招呼沈约喝酒,两人同样撕开封酒布带,提着酒坛,仰头喝酒。

    一坛酒喝干。骆子岚已经泪流满面。

    他说:“九娘,我今日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崔九娘说:“你请说。”

    骆子岚道:“沈长风订婚了,下个月的今日大婚,新娘是歧王尹鹫的千金尹千城。”

    崔九娘“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沈约的手托着坛子停在半空。

    骆子岚说完,趴在桌上,不多时已鼾声大作,已然睡熟。

    晚风徐徐,只有烛火摇曳。

    (二)

    有些爱情,也许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

    那时候梨花未落,春风未了,年少的心,还无关情事。

    崔九娘还没有被叫做崔九娘。

    那时候她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崔梦瑶,二八年纪已经获河洛第一秀娘称号,名动河洛,再加上侯阳公主无限疼爱百姓的名声,整个,无论男女老少,无一不想一睹芳容而后快。

    侯阳本是南竺国南边的一个郡,此地气候温和,盛产梨花,最出名的是梨花清茶,梨花本就有清肺润肠的功效,再晒干,泡制成茶,据说可以常年喝梨花茶,可以生津止渴、养阴濡燥、降火生津,有益身心。只是后来的后来,人们更多喜欢的是梨花酿制的梨花酒。

    所以,侯阳的百姓又把崔梦瑶叫做梨花公主,民间传闻,崔梦瑶乃是梨花仙子下凡,造福人间,所以备受百姓爱戴。

    二月,春风送暖,梨花半开。

    崔梦瑶被母亲带去河洛,拜师,学刺绣。据说,河洛的梨花坞有一个叫做黛雨祠的民坊,有个叫做顾十香的绣娘,刺绣功夫天下第一。母亲风尘仆仆带着崔梦瑶从侯阳南去河洛,要拜的师父就是顾十香。

    母亲说,一个女人,拿得出手的,除了家世、美貌、贤惠,还有就是刺绣。

    崔梦瑶不懂,但是点头一直应着。那时候,她觉得,母亲说的都是对的。

    黛雨祠主人顾十香十年招一次弟子,每次只招十个女子,授业时间为时三年。今年恰巧顾十香开门招收弟子,所以母亲便带着崔梦瑶前来应试。据说,顾十香考验十分严格,不管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只要来应试,文、礼、乐过了才能作刺绣科目,最后是体能,并且一一都要经过她的考核过关,才能被选入祠。

    南竺三千绣娘,自四面八方赶来,都想要拜在顾十香名下。几经考验,崔梦瑶凭着超强的能力,过关斩将,最终被选入黛雨祠,因为年纪小,排行第九,是为九娘。

    三月,花落成溪。

    黛雨祠主人顾十香严格律令,其中两条,凡黛雨祠弟子,不论身家出处,入学一律从学习诗书礼仪开始,只有四科结业,方可进入刺绣科目的学习阶段,并且每个月考核一次,考核通过方可进行下一阶段的学习,若不过,则重学,三次考核不过即逐出师门;凡黛雨祠弟子一律不得外出,半年尚准许家人来祠探望一次,只有每月逢九日,可自去梨花林郊游,至当日末时前归,反之,仍按逐出师门论。

    初九,艳阳天。

    九娘骑着小红马,西去梨花林,临走时,师父警告说,不能深入梨花林,但师姐们却悄悄说,走进梨花林深处,会有奇缘。最是做梦的年纪,九娘当然更加深信奇缘一说。

    小红马一路狂奔,直指梨花林深处。

    落英缤纷,迷花乱眼,蝶舞翩翩,九娘一路惊喜,像一只张开了翅膀的小燕子,对世间的一切皆好奇,左右穿梭林间,时而在马上摘下枝上花瓣,时而下马捧起林间清涧,时而解下披风在草地上翻滚,时而在落花中高歌,时而轻舞,不甚喜悦。

    清风过处,花海起伏,落花成溪,一切都比梦中还要美丽,只是,不意间,竟然已迷路。

    九娘放开小红马,靠在一棵巨大的梨树上,遮蔽烈日,虽然早已疲累不堪,但仍向往梨花深处,传说中的奇缘?小红马却不觉得累,撒开蹄子,四处狂奔,惊起花间蝴蝶纷飞。

    落红无数,犹如下起来的花瓣雨。九娘抬起头,看见眼前梨树高大,比之见过的梨树都要粗壮许多,再环看四周,梨花飘落,草软水清,蝴蝶纷飞,飞鸟鸣啼,只觉此处甚为美丽,内心不禁柔美起来,无限欢喜。

    九娘突然想唱歌,儿时母亲教给自己的那首《落花辞》,那时候只要母亲唱起来,总会看到她泪流满面,她不懂词意,但她记得。九娘清唱:

    花落花落 君子往来

    不见伊人 花自成溪

    ……

    歌律不停,落花紧随。

    九娘敞开手臂,已然起舞。

    九娘从小就不懂母亲,她不懂为何隔壁家的姑娘可以在地上玩泥巴,母亲却教她骑马射箭;她不懂为何大姨家的阿妞只需学刺绣,母亲却还要她学诗书礼仪;她不懂为何自己已经得了第一绣娘的称号,母亲还要逼着远离家乡来这黛雨祠学习刺绣……

    九娘突然很想家,很想母亲,很想弟弟妹妹,她倒在地上,内心无限悲哀。

    梨树也许也知道她的哀愁,居然落花成堆!

    九娘不经意抬头,只见梨树枝上,不知何时已经站立一个男孩,左手提花篮,右手不停地从篮子里抓出花瓣,不住地往下抛洒,不住地看着自己傻笑。

    霞光万丈,像一只画笔,把满园的梨花染红。

    (三)

    清晨,梨花仍在飘落,带着露珠,所以每一片花瓣落下来,都像一点星光落下。

    梨园深处,老梨树,落花如星雨。

    突然一道银色的光,穿透落下的一片花瓣之心,迅速穿梭在梨树下正在往下落的花瓣中,恍惚间,一片又一片已经被银光串联起来,快速形成一条巨大的“花之龙”,银色的龙头突然转向树干,飞向老梨树。

    老梨树伸出的树干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长发飘飘,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之容貌,酷似花之仙子,只见她指尖轻挑,梨树下高速旋转的银色龙头倾刻掉头向她飞来,瞬间已经落在她的掌心。没有了禁锢的“花之龙”身刹那破碎,花瓣一团团落地而下。

    “呵!”

    女子轻叹。

    梨花树下,落花中,不知何时已经站立一个背负长木匣子的男子,男子一脸冷峻,长发凌乱却更显英姿。

    男子似乎知道树枝上的那女子,不抬头,负手而立于女子坐着的树干下,抱拳道:“当今天下第一绣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九娘,恕在下一介粗人,才学疏漏,没有更美丽的词语赞赏。”

    树干上坐着的白衣女子正是九娘,男子则是骆子岚。

    九娘轻笑,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酒壶,兀自喝了一口,道:“骆大哥,谬赞了,雕虫小技,难登大雅,其实并无多大实用之处,久了,倒徒增烦闷。”

    骆子岚突然沉默,本来今早醒来就打算离开的,偏偏又不放心九娘还是寻来,一路上想了很多话要安慰,现在倒是一句话说完就接不下去,头脑一片空白,唯有保持僵硬的站立,管它落花洒满一身。

    九娘提着酒壶又喝了一口,丢下来给骆子岚,骆子岚接住,酒壶里的酒已经不多,仰头,狂饮,一干而尽。

    九娘衣袂飘飘,已从梨树枝上跳下,犹如仙女下凡。骆子岚看在眼里,不禁一阵心动。

    九娘飞身下来,轻轻落在骆子岚身边,一阵娇笑,道:“这酒,比昨晚那个还要烈,你居然能喝?”

    骆子岚放下酒壶,脸色红润,看来酒劲已经上脸,惊讶道:“真的吗?”

    九娘道:“开玩笑的,这酒,喝多少都不会醉。”

    “哦。”骆子岚这才放心的把空酒壶还给九娘。

    九娘接过,独自离开,落花里,像一片会走路的花瓣。

    骆子岚看着落花中九娘孤独的身影,决定把所有的话用一句话来总结,但想了半天,才对着九娘的背影,说道:“长风的婚礼,你要不要去?”

    九娘不回头,大笑:“师哥的大喜,九娘焉能不去?”说完,人已飞身而去,消失在茫茫花海之中。

    骆子岚独自惆怅,世间奇女子不多,自己却是一一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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