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的父亲出轨了!小红看到了父亲手机上的暧昧短信!
但是作者没有继续写小红的震惊恐惧。作者这么写:
小蓝(一个龙套)正在睡觉,忽然被小红的电话吵醒了。电话里,小红哽咽着道:“小蓝,我爸爸……哇哇哇……他出轨了,我该怎么办?”
这样的描写熟悉吗?你是否有有种“隔着一层”的感觉?
这是很常见的“不正确”描写,我给它取名“视角逃避”。
一段情节中,最扣人心弦的明明是小红,她观看证据、判断证据、回忆往事,然后呆呆地坐在床上。她一会儿绝望恐惧,想要把这件事瞒下来,一会儿怒火中烧,想要去杀了父亲和小三……
但是,作者逃避了。作者不去写最精彩、最激烈的部分,而去写小蓝,透过小蓝来有分寸地展示小红的痛苦。
当角色做坏事的时候,当角色被欺负的时候,当角色弱小如婴儿,任人羞辱宰割的时候……作者往往会逃开。
这是因为,角色就是作者内心世界的投射,作者逃避的不是小红,而是自己。
我决不是说,创作小红的这个作者,也经历过父亲出轨的痛苦。主角的经历不等于作者的经历;但是主角的体验,百分之八十都等同于作者的体验。
创作小红这个角色的作者,父母恩爱,家庭和睦;但是在她四五岁的时候,父母天天吵架。那时候,幼儿园里有小朋友的父母离婚了,那小朋友的父母离婚前,父母也是天天吵架。小红看着那小朋友可怜的样子,心里很恐惧:
我父母也天天吵架?
我父母会离婚吗?
我会变成孤儿吗?
她甚至提前练习每天吃少少的饭,穿脏脏的衣服,不去讨父母的烦,以适应“父母离婚后”的生活。
长大后,作者已经我完全忘了这段经历。但是这种“变成孤儿”的恐惧,像一个小小心结,一直卡在她的大脑里。直到她写小红的那天,心结醒来了
诚然,大多数角色的负面体验,都不会令作者产生“视角逃避”;但是有一些负面体验,是作者本人都一直不想面对的。父母频繁吵架的时候,自己只有四岁,心里多么恐惧;可是那样恐惧的自己,多么弱小、多么愚蠢,甚至多么矫情。不要看到那四岁的自己。父母吵个架,小东西就觉得天都要塌了,哈哈哈,真搞笑。
所以,也不要看到小红。父亲出轨就出轨咯!父亲出轨,你只会哭,你懦弱,你愚蠢,你矫情,你没人爱,你和四岁的我多么像!你滚开!
不写扣人心弦的小红的心理变化、而去写置身事外的小蓝接到电话的茫然——好像那个充满了被父母抛弃的恐惧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样。
所以,如果你阅读自己的小说时,发现自己存在着这种视角逃避:明明A的心里活动更加有戏,我却写了B,那么你可以尝试着写一下A的心理活动。
据我的经验,这体验相当酸爽。有的人会哭出来,发现自己从未知道“小红如此痛苦”;也有人会觉得一切终于回归正轨,从云端降落地面,感觉写得更踏实;还有的人根本做不到。
写作和心理学的关系,很微妙。我们都在讲原生家庭。原生家庭是什么呢?父母创造了我。而小说是什么呢?是我创造了小红。
作者对待作品的态度,往往能从父母对待作者的态度中窥见影子。如果父母喜欢“批评教育”,那么作者对自己的小说也很严厉,会频繁修改;如果父母温柔慈爱,作者也允许自己暂时写得不够好。哪怕只有十几个读者,她也能心平气和、快快乐乐地继续写作、不断进步。
如果仅仅是这样,写作称不上神奇。
它神奇的地方在于:父母对我不好,但我可以学着对小红好。这样,我就斩断了父母留在我身上的l锁链,创造了更好的互动模式。
她四岁那年,因为担心父母要离婚而彻夜不眠;有一天,她鼓起勇气询问父母,却没有得到安慰:父母哈哈大笑,觉得她蠢得可爱,并把这种“可爱”宣扬给亲朋好友知道。
于是,四岁的她也开心起来,从嘲笑自己蠢得可爱中获得快乐。
二十五岁那年,她写到了小红。小红就是四岁的她。小红被父亲出轨的可能性吓到了,手足无措,寻找安慰。而她像父母一样,透过小蓝的电话,一边倾听,一边吐槽:“唉,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好烦啊。真是麻烦精。”
她其实有另一种选择。她选择不逃走。她选择呆在小红身边,看小红掉眼泪,像看着四岁的自己在被窝里哭一样。她描写小红的痛苦,像用文字拥抱幼小的自己。
她客观地描述,不逃避,不扭曲,那些描写都在说:“哭吧,害怕吧,仇恨吧,愤怒吧,想骂什么就骂什么吧。你受到了伤害,我陪着你,我理解你。”
“被看见”,是人最基本的需求。当四岁的作者借着小红这个角色重新回归,而作者又真的看到小红的时候,作者就完成了一部分的自我治愈。
去写小红吧。
不是更“正确”,我也不知道;但这一定更贴近作者的心。确”,我也不知道;但这一定更贴近作者的心。正确”,我也不知道;但这一定更贴近作者的心。“正确”,我也不知道;但这一定更贴近作者的心。上,看着父亲的手机,脑子里要爆炸了。她满身冷汗,却哭不出来,好像眼泪都变成汗水了。她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拨通小蓝的电话。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眼泪掉下来了。她用了很大的勇气说:“小蓝,我爸爸出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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