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下梧桐开(十一)
十一
说好了一起饯行的,最后只剩下笛子一个人。
萧萧爸爸的病情突然恶化,一改完期末试卷就急急请假。宋桥也跟着请了假,陪她一起带爸爸下广州治疗。
小鹿接到通知,她负责的舞蹈艺术班7月16日开课。这不,7月15日上午,一发完家庭报告书,就拖了行李箱赶火车去了。
15日下午开会领期末奖金,笛子决定坐16日早上的大巴。她把期末奖金分成两半,一半寄给萧萧,一半寄给秀添老师。这个二十年来连盐都没有买过的女人,如今在女儿上学的城市打工,独自供养两个孩子上学,日子过得艰难。
小镇上有两班直达外面大城市的大巴,为了适应乡民们早出晚归的作息,出发时间都定得比较早,一班五点五十,一班六点。
笛子选的是六点的大巴,十二点到达城里,吃个午饭再去报名,时间正合适。
秦勇主动提出给她送行。
笛子没有拒绝。毕竟,凤凰山这么偏僻的地方,一大早搭摩托不容易,——总不能拖了行李半夜跑步去吧?
心里有事的人,往往睡不着,醒得早。
五点半刚过,秦勇就载着笛子出现在车站里。
说是车站,不过是几根钢管加铁皮搭的简易棚子,里边靠墙摆了两三张长凳,顶棚上挂着的一盏白炽灯照得四下里亮堂堂,白晃晃。
秦勇在长凳上坐下,摆弄着手里的钥匙,一时无话。
笛子拉开行李箱,窸窸窣窣摆弄了一会儿,拿出一件东西递给秦勇:“这个,你帮我转交给萧萧。”
秦勇接眼一看,塑料袋里一件T恤叠得整整齐齐,看样子还是崭新的,不由得好奇:“这是什么?”
“苏芳容送给她的礼物。”笛子的回答言简意赅。
秦勇挑眉,戏谑道:“你是她班主任,怎么不见她送给你?”
“那也得看谁贡献大呀!”笛子拉上行李箱,不以为意,“萧萧隔三差五到她家开小灶,帮她补落下的功课,作用比我这班主任强多了。”
原来能够记住那节公开课的,除了笛子,还有萧萧。
秦勇心下释然,同时心中一种钦佩油然而生:“萧萧真了不起,不是自己班的孩子都这么上心!”
“对于她来说,凤凰山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她的亲弟亲妹。”笛子由衷地赞叹道:“这一年来,她利用课余时间,访遍了凤凰山下每一个留守儿童。要不是父亲病重,她还打算每个月带他们搞一次活动呢!”
“她是天生的乡村教育家,是凤凰山的天使!”秦勇情不自禁赞道。
“可惜我不是。”笛子低下头,看着脚尖:“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两束强烈的车灯朝他们射过来,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秦勇下意识耸了耸肩,站了起来:“车来了,你先上车吧!——我要回去了,好冷!”
“好。”笛子也站起来,将挎包搭在肩上,拉起行李箱,朝他摆摆手:“路上小心!”
秦勇看着她,乌黑的长发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玫红色的挎包在腰间一晃一晃,他吞了口唾沫,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头也不回地跨上摩托车,绝尘而去……
后记:
十年后,凤凰山分教点已被撤并,萧萧也顺理成章到总校任教,她和宋桥一起,协助乡贤成立了教育基金会,并带领一批又一批的草根助学成员跟留守儿童结对帮扶,每月至少有一个周末奔走在助学路上。
笛子没有回来。她一毕业就被争相聘请,现在在市里高校任职。每年寒暑假的乡村教师培训活动上,都有她主讲的身影。
青春并非只有诗酒花,还有意想不到的残酷。
小鹿出去两年后,因为成员内部利益纷争,她不堪其扰,重新回自己家乡任教,不幸饱受病魔侵袭……
只有梧桐花,年年烂漫如雪,陪着郭主任静静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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