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境

养花是对生活的热爱？恰恰相反。当人们对着摆在办公室桌角的一盆小花，细致浇灌、拖起腮帮，那只是对无可更改的现状的一种妥协、忍让，心灵的空间已经孱弱萎蔫到了花盆大小。有人沉迷于用花朵装饰房子，为了让生活看起来富有生气，他们特意为此努力。他们工作更是努力，若是看到他们繁忙辛劳的样子，他们对花朵的依赖和渴求就更容易理解。他们在生活上所做的一切细微的努力，都会很快将工作的疲惫暴露无余。

这和喜欢看娱乐频道是一样的道理。当一个电视节目结束，人们便焦虑地寻找下一个。笑料似乎把他们填满了，他们满意地笑过，虽然什么也不记得。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打发了，明天复制今天，日子好过。除非停电、WiFi没有信号，人们才能重新陷入沉默，睁大眼睛，望见生活真实的底色是多么空白。

集体行动使人们对命运更加感到无能为力。从学校的禁锢中解脱，远远不是自由的开始。外表已然长大以及身体正发生着衰老的人们，被同一栋庞大的建筑物固定、聚拢在一起。每天中午同一个时间，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从一栋楼的阴影走向另一栋的阴影，走到食堂前的空地间，这时他们彼此看见:所有人都在这里。所有人，都是相同的处境。

这时，忽然有人向人群中丢入一个篮球。人群嘲弄着散开，形成弧形。其中一人接了球，随着传球，又有一个人的加入。围观的人们不再说话。球在三个人中间被生疏地传了三五次。他们不说话，脸颊发烫，隐隐地压抑地感到一种青春时期的活力开始在体内复苏，一种久违的热情开始在体内激荡。投篮中或不中三五次，篮球落地。最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克制而适时地终止了这项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