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经之痛

作者: 蓝柿 | 来源:发表于2019-10-25 08:50 被阅读0次

    世上有一种痛叫月经之痛。每个月,当月亮女神为她的忧愁叹息的时候,她轻拭眼角,几滴忧伤之珠拂袖而下。待洒落人间,每个承接的钵盆---那些女性的骨盆就会被神露附体,在月经来潮的时候,腹部痉挛翻腾,子宫神经饱受刺激折磨。月亮女神用这种“凌虐”的方式,寻找为她哀愁陪葬的人世“侍女”。

    我就是一个“幸运侍女”。13岁初潮,内裤上的暗红之物散发着血腥之气,吓得我半死,我像世界末日到来一样恐惧。视觉和嗅觉上的不适带给我内心不祥之兆,我感觉从此被一种不可言传的类似命运的“东西”袭中并被牢牢攫住。

    也许我夸大了造物主赋予女性的这个自然的生理现象——月经,但多年来,我一直将月经升格到命运的高度去畏惧它,甚至中年后,我依旧被月经带来的痛苦洗刷着,冲击着。每个月圆之夜,海水涨潮,一次次激烈地冲向海岸,直到月儿渐亏,海水退去,世界归于平静。

    月经带给我的痛苦是积年累月的,如暴风骤雨般苦大恨深,不仅称得上“打击”二字,而且这个打击是令人绝望的。扪心自问,我敢发誓,它对我的影响无论做怎样的夸张描述都不为过。回想历年来痛经对我神仙般的“眷顾”,我不禁悲从中来,接着悲壮交加,然后悲怆不已。痛经如此深入我的生活,影响我的心态,让我不得不感慨命运之手无常,让我屡发命运悲苦之感。

    每次来事,肚子开始不舒服时,我内心是忧伤的,我的忧郁似乎也与此有关。我竭力从周围的女同学中找到“每个女孩都来月经,那也一定都很疼”的迹象,但我失败了。她们似乎都很快乐,天天活蹦乱跳得像收仓的鱼。后来我知道,除了月经带来的行动不便,大多数女孩的身体没有遭受我那样的痛。她们可能不能跑步,但不会痛到不能上课,不能起床,不想吃饭。

    少女时代的我是好强的。我坚持出操,在队列里倔强地站着,咬紧牙关。我到别人家做客,不巧赶上月事,肚子疼痛难忍却又不说,硬坚持住了一宿。到了高中,终于好强不下去了。每个月有那么一两天,课根本没法上,我的男同桌总要问我为什么缺课(后来生理卫生学到男女生殖系统,他不再问了)。

    有一回肚子痛得厉害,我爸看着扶墙垂垂而立的我脑门直冒汗,最后只好将在单位开会的我妈叫回来。我妈给我冲红糖水,灌热水袋,坐在床边直摇头:这孩子怎么有这个毛病?

    痛经是痛苦的,但不会痛死人,没有人因痛经而死,我也一年年在痛经中长大。高考过后,在沈阳姑姑家住过一段时间。姑姑看我难受,领我去看中医,拎回两包中药回来,随后房间里飘满浓郁的中药味。喝了那药,究竟好些还是痛经依旧,我也说不清。

    我妈说,也别急,结婚了就好了。后来我结婚了,印象里少了剧烈的疼痛。再后来怀孕和哺乳,就真是我的好日子了。十几个月之久,不仅没有月经之痛,连月经之扰也不再有。可怀孕和喂奶的辛苦,又完完全全补全了身体之操劳。

    暖和的地方能缓解痛经。我从北方之北一路向南,落足到北京的时候,炎热的北京之夏对我的痛经有很大的帮助。每次月经,肚子不再那么痛了。

    谁想到,后来的卡城生涯让噩梦重来。这里冬天很长,雪很厚,夏天没有炎热的围绕,汗都没机会出,早晚的空气始终清凉。阴凉之气就这样一点点侵蚀我的骨盆。

    肚子又开始疼起来,在这两年愈演愈烈。有一次,肚子疼得厉害,痛不可支,最后倒在厨房。等挣扎着爬起来上,拾起手机给朋友打电话,人却不能马上到。于是躺在那里不住呻吟,像秋天里待死的蝉。

    痛经再痛,然而不至于死人,这是有确证的。你看,过了那两天我就好了,什么事也没有了。没有人因为痛经死亡。

    不久,一个big bang又来了。在朋友家聚会,腹痛也偏偏赶来凑热闹,强颜欢笑没多久,终于抗不过而向主人辞行。走出门头就开始冒汗,怎么也走不动了,只有蹲下来。然后就开始休克,有那么几分钟倒在草坪上不醒人事。再睁开眼睛,看到是蓝蓝的天以及视野里的朋友们焦急的脸。

    她们送我回家,我不停地出汗。几分钟的车程,感觉永远不能到,朋友的话听上去十分遥远。

    到了家,被扶沙发上躺下,浑身已无半点力气。腹痛开始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不堪忍受,终于崩溃,开始号啕大哭。痛之猛烈,着着实实抓牢腹部,直至万物消失,理智清空,自尊忘掉。只有哭,使劲地哭,口中嚷到:好疼啊,好难受啊,呜呜呜,不能再有其他表达。

    朋友给烧热水,握着我的手,看病人如此状态,不禁焦急起来,连声问,要不要打急救电话?

    听到这话,理智稍有恢复,喘息着说,不,不用,以前也这样......。给***(我老公)打电话,电话号码....在墙上。

    老公匆忙而归,持药而立。我泪眼婆娑,各种伤心之语任性而出……。

    腹痛折腾一久,到了时分,又像落潮一样退去。但潮水如此袭来,元气不免大伤。

    这样的惨烈吓着朋友了。她们再见我,格外关切地建议我去看医生,叮嘱我:要吃药,要治。

    我开始吃药,但没有去看医生。我觉得痛经和体质有关。娘胎里带来的身体构造,天生被月亮女神拣选的人,血寒,经络不通,又处冷寒之地,奈之若何?去看医生,西医的治疗思路无非做B超检查,如果看不出器质样改变,又能提供什么治疗方案?

    过了这次,下次凄凄有约。看着日历上日期将近,心中不安。

    每次痛经,人被折腾得憔悴如昨日黄花。每月总有一天不好过。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吃不下,睡不好,特别漫长,遥遥无期。绵延之痛如激流勇进,一浪强过一浪,以至劳动力完全丧失,情绪上悲观厌世。苦难人生似乎没有尽头,苦啊苦。

    甚至盼望早日绝经。可真的绝经,女人又会像秋天的花枯萎下去。一边是火焰,一边是海水啊。

    上帝给我一副女儿身,却用这样的方式做试探。圣经说,神不给你不能承受的苦难。

    信心不足的时候,心里会说:不如非洲度余生,或者老天爷将我收去,或者下辈子给个男儿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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