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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穿心沟 穿心埂 小木船

遥远的穿心沟 穿心埂 小木船

作者: 诺亚方舟2019 | 来源:发表于2018-07-13 10:15 被阅读2次

          昨天做梦,梦见自己坐在一条趟财的小木船上,小木船发出 :吱呀 吱呀的声音,不停向前划动着。。。。。童年的记忆是深入骨髓里,血液里,永远无法除去的,它深深的埋在记忆的深处,不经意间,它就会跳出来,真的无法阻挡。

             穿心河是大丰圩里一条小小的河,长大概2.5公里,宽的地方有30几米,窄的地方也就10几米,河水清澈,几乎可以看见水底的螺蛳。穿心河是很普通的一条小河,普通到几乎只有薛城的人知道它。 

          我们家就在穿心河边上,夏天天气一热,白天我们几个小伙伴就拿个小木桶,两只手握住小木桶的两个柄,两只脚打水,在穿心河里摇摇晃晃的游来游去,后来就不用小木桶也能自由的在穿心河里游来游去了,我和小伙伴的狗刨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晚上我们就搬个小竹床在穿心河边乘凉,河里吹来的凉风伴随着我们度过那炎热的夏夜。伴随着穿心河一起度过漫长岁月的是河边的穿心埂,关于穿心埂的来历,就是在夏夜的晚上,大人们摇着蒲扇告诉我们的(大人们也是听上一代的老人讲的,然后又告诉了我们)。

           穿心埂和我们老邢家的老祖宗孟贞公有关。孟贞公是个明代万历年间的人,他小时候聪明伶俐,相传他6岁入乡塾,9岁能作文,16岁能写诗,19岁补博士弟子员,25岁为增广生。他在考举人的时候,写得文章太好了,引起了宗师大人的妒忌,把他的考卷随手扔到蚊帐顶上,以至于他没有成绩,无法被录取为举人,等考完试拆下蚊帐才发现他的考卷,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在他第六次落榜之后就回家了,心灰意冷,看破红尘,以后的岁月里寄情于山水,成为高淳的布衣诗人,再也没有参加科举考试。在孟贞公死后80年,也许同病相怜的缘故吧,《儒林外史》的作者吴敬梓还专程来高淳悼念孟贞公,成为孟贞公的隔世知音。孟贞公认为是老天在捉弄他,他心中愤愤不平,他要和老天作对。于是他每次上街的时候,大晴天穿钉鞋(古时候的雨鞋),下雨天穿布鞋。别人看见了,就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他说老天穿我的心啊,我要和老天作对。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人们把这条泥路叫作穿心埂,这条小河也叫作穿心河,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80年代的穿心埂是一条泥路,晴天还能走一走,下雨天就无法走了。肇倩圩,唐倩圩那边的人有时候下雨天还是要上街办事的人无法上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穿心河上就有了运送客人的小木船,人们把这种行业叫趟财,划小木船的人叫做趟财老人。趟财的运送路线是从大陡门到八字角,再从八字角回大陡门

            小木船通常是请村里的船匠用木头打造的,长大概有7--8米,宽1--2米,在船尾船帮的两边插上两根带有卸扣的木棍,木棍上挂上用绳子链接的桨,这种桨有桨柄和桨尾构成,桨柄用毛竹制成,一头装有扶手,用来前后推动,另一头装上宽的木片作桨尾,桨尾有桨柄的二倍长,象一把小号的芭蕉扇,桨就是小木船的推进器,趟财老人就是人力发动机。(简陋的小木船也许就那个时候的滴滴车吧)。

             在我记忆里,小木船趟财老人大多是三村人,我们村上的人很少,只有一二个。客户从大陡门下来坐船,但是穿心埂是在我们村这边,上船只能在我们这边上船,等河对岸三村排班的趟财老人划过来的时候,客人已经上了我们村趟财老人的小木船了,三村的趟财老人让客人下船上他的船,客人哪里肯:关我屁事,我又不是不给钱。三村的趟财老人又让我们村的趟财老人劝客人下船,我们村的趟财老人:关我屁事,客人自己上我的船的。三村的趟财老人无可奈何只好放弃这趟生意等下一趟生意。有时候客人故意不按照趟财老人的排班顺序上船,引得那些趟财老人自己争吵,自己却在在边上看他们笑话。我小时就经常在边上听趟财老人争吵趟财的先后顺序。

              80年代的物价很便宜,那时一个人1毛钱就可以坐船从大陡门到八字角,从八字角到大陡门也是1毛钱。那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上完街下午3.4点回家,下了八字角,到了那个抽水站,还没有下抽水站的那个斜坡,就喊开了:谁的财头?于是就有老头边划动小木船边忙着答应;我的,我的。不等老头的小木船靠岸停稳,我们急着往船上跳,小木船很耍,飘在水面,有人上去就左右晃动。老头急的大喊:不要急,不要急,慢点,慢点,不要掉进河里了。我们才不理他呢,穿心河里风平浪静,我们都是水猴子,一直在穿心河里游泳,还故意遥几下,根本就不在乎。

          上了船,通常是不会马上开船的,还要等。趟财老人立在船尾,手里握着双桨,面向大陡门方向,头却扭向八字角方向,看看有没有人从八字角上下来。我们等的急了,就问:走不走?走不走?老头手里摇着桨:马上走,马上走。等了半天还是舍不得走。直到我们喊:你再不走,我们上别人的船了。

          趟财老人在念念不舍中将小木船划向大陡门的方向,在划船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回头看有没有人从八字角上下来,如果有人下来的话,他还会将小木船划回去,但是接下来排在后面的人不干了,于是吵嘴又开始了。趟财老人经常在吵嘴,其实就是为了这个趟财的顺序问题,但是从来不动手,今天吵了,明天还是来抢顺序。也许趟财老人就是图的这份吵闹吧。

           趟财老人立在船尾,一脚在前,一脚在活,双桨在胸前交叉,他们双手握住桨柄,先把桨尾放入水中,然后把桨柄用力向前推,桨尾在水里向后划水,同时桨柄和吊绳以及两边支撑的木棍摩擦时发出 吱呀 的声音,桨柄推到底后,把桨柄往下一压,桨尾浮出水面,再把桨柄往胸前拉,桨尾到移到前面再次下水划水。桨尾在水里划出的水纹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慢慢的,慢慢的向两岸扩散,前一个水纹还没有完全消散,后一个水纹又来了,一个接着一个。

           河水很清澈,薇草在水底随着趟财老人划出的水纹微微飘荡,不知名的小鱼在河面游来游去,小鱼受了吱呀吱呀的惊吓,飞快的游跑了。运气好的话,有时候还会遇见一种叫油葫芦的水鸟,这种水鸟小小的身体。圆圆的脑袋,尖尖的小嘴巴,灰色的羽毛。随着水纹的扩散,油葫芦轻飘飘浮在水面随着水纹上下起伏。偶尔受到惊吓,油葫芦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转眼不见,水面只留下一圈水纹,不一会,油葫芦从别的地方又冒出来,又漂浮在河面,仿佛一切都未发生。在吱呀,吱呀的节奏声中,小木船就画出一个又一个的水纹,随着水纹小木船慢慢向前移动,船后的水纹慢慢散去,河面也归于平静。

           人少的时候,我们喜欢横着躺在小木船的船舱里,双腿架在小木船的船帮上,双脚在船帮外,有时会沾到水,有时又沾不到水。河水凉丝丝的,很舒服。河面的微风徐徐地从脸上拂过,在吱呀,吱呀的有节凑的声音中,还有小木船的轻轻摇晃中,人 很容易的就睡着了。在梦中感到船晃动的厉害,趟财老人加快了划水的速度,睁眼一看,原来后面有小木船赶上来了。我们就起哄:老头,加油,加油。趟财老人当然不甘示弱,也加快了下桨的速度,吱呀声也越来越短了。后面的小木船也加快了速度。两条小木船仿佛赛龙舟似的,你追我赶,没有人肯放弃。因为先到的可以排在前面先接客人。

          至于下雨天,穿心埂上一片泥泞,无法走路,就只能坐船了。下雨天客人打着伞坐在小木船上,趟财老人身披蓑衣,头戴凉帽,在吱呀吱呀的声音中运送着往来的客人。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慢慢的穿心埂和穿心河也有了变化。自行车慢慢多起来了,穿心埂上也热闹起来。晴天,大家都骑自行车上街,为了抄近路,大家走穿心埂上街。穿心埂很窄,经常有人骑自行车的时候不小心掉河里了。趟财老人默默的坐在小木船上等待客人,小木船渐渐的没有客人,小木船也越来越少,趟财老人也越来越少。终于2002年的某一天,穿心埂也打上水泥路面,人们骑着自行车,电动车穿梭在穿心埂上。小木船也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穿心河上再也看不到运送客人的小木船了,再也看不到天天吵嘴争着抢在前面的趟财老人了,穿心河上小木船和趟财老人渐行渐远了。

             穿心河就是穿心河,穿心埂就是穿心埂,它默默地见证了我们薛城多少代人的春夏秋冬,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它一直悄无声息的流淌在大丰圩里。直到有一天,穿心河和穿心埂又焕发了新的生机,它又一次站在历史的舞台上,高淳开通了南京到高淳的轻轨。轻轨高淳站就修在穿心埂底的八字角附近,轻轨每天运送着来往的客人。当你坐上轻轨去南京的时候,请你看一下轻轨高淳站西面那条静静流淌的小河,那就是穿心河。

          如今的穿心河和穿心埂已经看不到当年的模样了,穿心河上的小木船不见了,趟财老人也不见了,穿心埂也不见了,穿心河 穿心埂 小木船消失了吗?没有。穿心河和穿心埂还有小木船依然活着,成为我们记忆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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