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在第二天中午和他们的家长进行了交流。丁一家长是最先来的。李老师最想见的是吴发的爸爸,结果他又没来,一切又托付给李老师处理。杨团是爷爷来的。
李老师通过与家长交流,她也搞不懂,现在的孩子为什么都有两幅面孔,不知是家庭教育的失败还是学校教育的失败,抑或是这个社会教育太糟糕了。
丁一妈妈来的时候,很焦急、很生气,由于步履匆匆,走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气喘吁吁。她给李老师说,先不要让丁一来办公室,她要和李老师先交流。
李老师才知道丁一这个孩子的与众不同。
丁一是家中独生子女,家庭条件优渥,父母都是大学毕业,妈妈在事业单位,爸爸在这个小县城里经营着一家小公司。上小学时,丁一是妈妈的乖乖宝,学习又积极上进,都是班里的前几名。读初一的时候,学习上进心很足,还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不知怎么的,到了初二,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在家不做家务,爱发脾气,总是说妈妈管得多,还喜欢上了游戏。这学期住校,居然就是为了逃避妈妈,如果妈妈不同意,他就以辍学相威胁。无奈之下,妈妈才同意丁一来住校。
李老师听后,很惊讶,这哪里是她信任的学习委员的样子呢。
李老师问了一些父母与孩子的相处模式,孩子的学业目标,父母对孩子的学业管理等问题,大致了解一些情况。李老师想把丁一叫来,在老师的协助下,重新认识自己的学业、父母、家庭等。
丁一刚到办公室,也不喊一声妈妈,众人也看不出他的情绪,给人一种无所谓的感觉。
丁一妈妈看着进门的儿子,眼睛深深剜了他一眼,说到:“你怎么能去做这些事?这些事是哪些人做的,你不知道吗?”
“哪些人做的?你不知道吗?”丁一不能不热的回答,鼻腔里哼出一声不屑。
“丁一,好好和妈妈说话。”李老师没想到,母子俩的开场白居然是这样,她尴尬地提醒丁一。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平常妈妈就提醒你,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我”丁一妈妈还没说完,就被丁一打断了。
“是!我的朋友都不三不四,我的朋友都是垃圾。行了吧?”丁一不顾李老师提醒,对妈妈大声说道。
“丁一!”李老师抬高音量制止丁一。
丁一妈妈瞥了一眼丁一,又看了看李老师,说道:“你不住校了,每天回家吧!”
“不回!”丁一冷漠而坚定地回答。
“不回也得回!”丁一妈妈语气坚定。
“儿子,在你的成长面前,你必须得听!你看看小时候的你,那么乖,你怎么就这样了呢?”丁一妈妈又像是自言自语。
“在你眼里,我的成长,就只有读书、读书、成绩、成绩,一考差一点,你们是非打即骂,只要考差了,你要查我书包,查我电话手表,甚至连我的床都要翻,不知您们要找什么,甚至你要悄悄问同学,我在学校干了什么事,还要禁止我的篮球。你们让我窒息啦......”丁一越说越激动,眼圈儿都红了。
丁一的样子,李老师惊讶了。那个性格开朗、学习自尊很强的少年是这样的?李老师懵了。看来这个样子,再持续下去,是无法收场的。李老师心里很沉重,她甚至怀疑今天请来丁一的家长究竟对不对。此时的她,就觉得自己像一个技术不好的医生却撕开了一块自己不能弥补疮疤,看着疼得嗷嗷叫的病人,自己既尴尬,又同情,又自责,又无能为力。
李老师安抚好双方情绪,丁一的思想工作只能下来再做。
杨团的爷爷来了大概20分钟,他老人家一直坐在那里默默地等候。他大概六十多岁,一看就是农村里饱经风霜的老人。他起身缓步移到李老师面前来,李老师让他坐下,他腼腆地坐下了。
李老师只知道杨团是一个单亲家庭,来自黄麻镇,性格腼腆。在初一时,读书很努力,但后来,他就像一只掉进漩涡的鸭子,拼命想挣脱那个漩涡,但是无能为力,最终被那个漩涡吞噬了。如果杨团在这个漩涡里坚持,以他的成绩,读一个普高,还是没问题。但是现在,他已经要和吴发靠拢了,李老师也多次做思想工作,但是每次的效果就像回光返照一样,亮一下就熄灭了,李老师很惋惜。
杨团爷爷把家庭介绍得更细了。在杨团四岁时,妈妈就丢下他父子,跟别人跑了,爸爸也没有再婚,一个人一年到头从这个工地走到那个工地,挣得的钱大多花在烟酒和女人身上去了,在杨团小学毕业时,他把杨团送到南川来读书,可能就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杨团的经济开销,大多是靠爷爷在家种地换来的。
杨团也来到了办公室。瘦小的身子像一个竹片插在这里,当他看到爷爷时,眼圈就红了起来。他站在爷爷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团团,你要听李老师的话嘛!”爷爷看着孙子,爱怜地说道。
“嗯!”杨团从鼻子里挤出一点声,在爷爷面前,他还是温顺的像春天的一朵小花。
“那天的酒肉都是你带来的吗?”李老师抓住机会,想再次推翻那天的结论。
“是我带的。”杨团仍然坚定地回答,只是多了一丝温柔。
李老师看着眼前的爷孙,谈什么呢?她想。李老师也犯愁了,谈家庭教育,杨团的家庭教育就是这样,怎么谈呢?
“杨团,你作为家庭的男子汉,你想过改变自己的家庭命运吗?”李老师问到。
“想过。”
“怎么改?你知道改变的办法吗?”
“知道,读书。”
“你在自己的困难里出不来了?有心无力了?”
杨团不语。那些英语单词估计在脑海里闹成一锅粥了,他已经不认识它们,那些数学题目,横线竖线,也绕不请了,他只知道,他刚来到南川的时候,自己是多么的雄心万丈。在小学,他是班里的佼佼者,在这里,他不是,他没有了老师时刻关注,他就像一朵亮亮的星,由于长夜漫漫无人关注而独自暗淡了。
看着默默无语的爷孙,李老师或许理解了杨团。
“不要怕!我帮你!”
杨团默不作声,眼泪悄悄滑过脸庞。
取消住校资格这事,却真的让人犯难。
黄麻镇离南川有30公里,一天有班车4趟,基本与上学放学时间吻合。关键是下车的地方离家还有一两公里土路,需要步行。现在是冬天,回家天都黑了,难道让爷爷来接,爷爷又这样大的年纪了。校规虽然有,只要不是学校出面处理的问题,尺度却还是在班主任手里。现在惩罚又宣布了出去,怎么办呢?
李老师折中处理,把其它处罚增了,取消本期住校这条改成了取消两周的住校资格,意思是,接下来的两周还是要走读。
李老师后来才知道,这两周的车费,由吴发全部包了,因为酒肉这些东西,都是吴发带来的。杨团想到吴发家没有人,他一个人顶下最重的处罚。
至于吴发,李老师又没见到他的爸爸。他的爸爸就只是像书上的两个字而已,从纸上喊不出来。
吴发怎么办呢?家长没请着,又只有在其他条款中去处理。
李老师都是觉得,自己不是在教育学生,是她自己在和自己的班规做斗争,就像是自己的左手打右手。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次请家长,李老师没有解决到实质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坚持的。
或许,人就应该像土里的草,等它自己长。
吴发继续做和尚,做天和尚撞天钟。后来听万国说,那天晚上吴发还带了手机,只是李老师没有查出来。杨团,就像那只沉入漩涡的鸭子,又像冒出了点头。至于丁一,最终也没有回去,继续住校。但是,这以后,李老师经常接到丁一妈妈的电话,抛出很多问题,而这些问题,李老师也绞尽脑汁解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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