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吾血为灵，众等之乌涂杂念为祭；由吾魂为引，众等腌臜之命为祀，寂灭！”
“倘若吾犹生，那便用尔等鲜血涤除他黄泉路上的泥沙。”
“由尔等性命，祭奠他之灵；由尔等魂迫，铸就他之转生。”
“他已死，吾命犹在，又何如？”
“吾不是僧，亦不信佛。”
“只因你曾说我念经文的声音好听，煮的茶汤好吃……”
我这个人，你喜欢，恰巧你这个人，我也喜欢罢了。
“我愿拿一生去为你诵经，为你煮汤茶。”
皓夜，天幕湛蓝犹如西子的湖水，皎月洁白似如羊脂的润玉。风儿轻吹，树叶被摩挲出声响，寂静里透着几处夜鸟啼鸣。
小苑古刹，微凉拂面，破旧的案几上烛火摇曳，映着伏案夜读之人。案上的檀香烟气和着茶盏里的蕴气徐徐上升，直至消散再升起，往往复复。
凌乱的步伐打破这静谧的夜，那人放下手里的古书，捻起佛珠，似等待。
还未见进门，那一身的酒气便已穿进鼻息之下。轻皱眉，又重新煮起了茶。
“咣当”门被蛮力撞开，晃晃悠悠的摔进来一人，就势倒在案几边。
“酒多伤肝。”他轻语，微蹙眉，抬手续上一杯热茶，推至那人手边。
“嗝~”不雅的打着酒嗝，似饮酒般一口气饮了个干净。“不是还有你的茶汤。”饮了茶可就安静下来，茶香彻底冲淡了他身上的酒气。
“呐，你说，像我这种人，是不是很快就会死？”随意的枕在他脚边，把玩着手里质朴淡雅的茶盏，语气里带着玩味。
眼神里的泓波微暗，轻叹，“自古都说，命由天定。”放下佛珠，又为他续上一盏。“你的命，由你，不由天。”他说的很认真，也很坚定。
闻言，躺着的人笑的把茶水洒了一身，“哈哈哈，哈哈……”然后夸张的摸了一把笑出的眼泪，“哈哈，你啊……果然。”差点就要前仰后合的拍案叫绝了。
“再为我念一篇经文吧。今夜，就在你这儿歇下了。”不容人反驳，就势往旁边一滚，一副赖着不走的模样，扬手将内侧棉毯扯在手里，裹身上，找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念吧。”
微摇头，把佛珠收在一旁，翻开垫烛台的那本破损的梵文，轻声细语，缓缓入耳。
他很认真，声音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穿透力很强，毫无杂念，能够让人瞬时忘记凡尘，心思即刻便沉淀下来，随着他的声音巡游，直到意识被睡意替代。没多久就听到放松下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知那人不喜血腥味，每次沾染过血迹便会泡到酒里，让一身的酒气去掩盖那丝血腥。
他嗅觉很敏感，每次都能嗅到他身上不止一人的血腥气味，但却只字不提，依旧为他煮汤茶，为他诵经，让他能安心入眠。
每个人有每个不同的故事，何必寻根刨底知个一清二楚，如此相伴，甚好。
是夜，月疏星稀，丝丝乌云弥漫笼罩这席夜空，静幽的让人心神躁动。
依旧是那盏烛火，却不似以往那么安稳。禁了经文念诵，停了佛珠转动，眉头微蹙，心脏无来由的慌了一息。
轻触心脏，喃喃自语，“今夜，他还未来。”
用手去探那壶茶，已凉。准备再煮一壶，抬眸瞧着夜色比平时晚一更，想着不必再煮。
“罢了……”
手一挥，弯起手臂支在额头，假寐歇神，再等他一刻也罢。
倾身倒在血泊里的人，只有微弱的呼吸，“呵……”终究迎来死神了么？
“你说……”那声音如蚊哼，弱的不能由第二人听见，“你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咳……”
身体的伤口还在不停渗血，已经毫无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呵呵……”
再也喝不到那盏茶，再也听不到那经文诵念的声音，再也……再也不能肆意躺在他身畔，深入睡眠。
“好，好想再，再看你……一眼。”心有不甘，泪水随着血水滚落。
伸出的手想要去抓住眼前的幻影，却只握了一把虚空。
“呵，呵呵……”原来这是心痛啊，比身上所有的痛都疼百倍千倍呐。
烛火虚晃，被风吹熄，眯眸的人瞬间睁开，起身向外。顾不得袍袖带翻的茶盏，心慌的厉害，直直奔着星点的气味寻去。
他从未干涉或询问过他的任何事情，仅为他诵经，煮茶。
也从未去找寻过他，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待见到要见的人时，那人已没了生命之息。
双眸迷起一层火色，半跪在他身侧，看着他嘴角挂着的苦笑，肃杀之息也随之完全消散，颤抖着去抚他的面。
“呵……活着比死去更痛苦……是吗？”喃喃自语，心疼的不肯谴责只字片语。
“我说过，你命，由你，不由天……为何任由自己倒在这污浊的血水里。”拿袖袍将溅到他脸庞的血水拭去。
“今晚的茶，你还未喝。今夜的经文，你还未听诵。”如此，是你不守信用罢。
将他背在背上，任由血水浸透衣衫，缓步行去古刹。
安置在他平时歇息的地方，周身燃了一圈的烛火，檀香徐徐，净手又重新煮上一壶茶，经书摊在案几上，柔柔的望着眼前人，轻语呢喃经文。
“今夜的你似乎没有酒气，很是难得。”
“今夜，你，好安静。”
烛火燃的哔啪响，茶水煮的咕嘟着溢出来。停诵经文后，再无其他声响，安静的人心脏揪疼。
“喂，你是和尚吗？”他问。
“不是。”他答。
“那你的头发呢？”他又问。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既已弃我，那发便由他们一同而去。”
“哈，如此这般言语，似乎也没错。”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长发，“不过，我也是被遗弃的呢，这发还是留着吧。”
“各有各自心念，思绪诸万千，不必相同。”
“哈哈哈，你这人，有意思。”
“你这人，也很有意思。”
“这世间，人有千千万，能让我打心里喜欢的，仅只有一个你罢了。”
抬首望见眼前拍他肩膀笑的很没心肺的人，眼底映出温暖的光，这人，他愿此生相伴……
余生无他，心犹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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