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志刚(预计阅读时间5分钟)
每个节日都是有颜色的,春节是焰火般的红,清明是雨丝状的蓝,端午是粽子叶的绿,中秋是月光样的青。
因为满月的缘故,中秋被赋予了另一种团圆的意义。于是,每及此时,便有了那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四海之内共团聚的气氛。然而,依旧抵挡不住时不时涌现出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落寞与孤寂感。
这个中秋,因为儿子的手足口病,于是我在医院过了一个另类的团圆中秋节。病床上的儿子,大部分时间是欢愉而无忧的,除了针管触及皮肤的那一刻外。我看着头上戴着医用头套的儿子,突然就觉得这个中秋也是有意义的,尽管是以生病的缘由将我们一家三口聚在了一起。
我在儿时,是很喜欢中秋节的。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喜欢吃月饼。于是,每次都是掰着手指头盼着八月十五的到来。往往是在这个中秋节刚刚结束的时候,就等着下一个中秋节的到来。因为,只有在中秋节,才有机会吃到月饼。
那时候,中秋节正好与农忙季节的秋收所重叠。最常见的景象是,在这个月亮最圆的夜晚,我们一家人三三两两的散落在院子里,因为这时整个院子都是刚刚从田里拉回来的花生(带着花生果壳与花生枝叶的整株花生)、玉米(带着玉米包衣待剥的玉米棒)。父亲会早早的将家里的电视机放到门口,将电源线扯到电视机旁,这样的话,每个人在干着手里的活计时,会有机会看到那个14英寸黑白电视机里的各色影音。
哥哥和姐姐都比我大,通常父亲会按照年龄的大小给每个人都分配一些相应的农活儿。尽管作为最小的孩子,但是依然会接到父亲分配的花生(摔花生:将花生的果壳与枝叶分离,只取干净的果壳)或者玉米(剥玉米:将玉米的外层包衣撕掉,只保留干净的玉米棒子)。每次,看到眼前堆积或大或小的一堆农作物,我就开始找各种借口,以期换得跟父亲谈判的筹码和机会。每到这时,父亲总是微微笑着,一边干着手里的活计,一边似有似乎回答着我的各种毫无意义的谈判。到最后,往往是小小的我获得自以为的胜利,在匆忙干完最后一点儿手里的活计时,跑到屋里找到母亲早已买好的月饼,挑选一个最大的跑到自己房间,有种大快朵颐的愉悦感。
那个时候的月饼,根本没有什么豆沙啊各种蓉啊之类的分别,仿佛永远只有一成不变的五仁。以至于上次网上闹得纷纷的关于五仁馅儿月饼的大讨论时,我还是一脸的懵逼状。我们家是河南偏北的一个村落,月饼的制作方法比较偏传统的北方,所以月饼通常都是硬硬的。网上有人开玩笑说,北方的月饼硬似钢铁。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居然那么痴迷于月饼的甜腻味道。
一般情况下,在吃完一个月饼的时候,我基本上就已经爬进被窝了。农历八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特别是入夜以后。然而,每当睡了一觉醒来时,依然可以听到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干活儿声音,我知道那是父亲。所以那时候,总是觉得父亲是无所不能的,他会在我生病时用自己的土法治疗我的病痛,他会在我认为是无法完成的农活面前用自己的双手一点点干完,他会在我升学时无法抉择时木讷的说一声“随你自己想法选”···
而今,看到病床上带着医用头套但仍旧上蹿下跳的儿子时,我想此刻的我在他眼中,应该就如同当年我儿时看父亲一样,无所不能、无所不强。原来,所谓的传承,其实就是生活点滴之间那些最朴实的生活经验不经意的流转。
我望着窗外因为天气的缘故而未能肉眼辨识到的月亮,或许,此刻在几百公里外那个熟悉的院落里,依旧是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农作物。只是,唯一的区别是,当年那个喜欢找各种借口的孩子,如今早已不在那个院落,而且已经成为了一个父亲,正在陪着他年幼的孩子。
我想,中秋之于我,不是别人笔下的花前月下,不是别个家庭的满桌鱼鸭,不是朋友圈中的别致风光,仅仅是古老院落里散落着的农作物,仅仅是入夜以后无数次醒来时还能听到父亲独自干活时的窸窸窣窣声,仅仅是我此刻仰望头顶满月时无限的慨叹与满满的回忆···
所谓团圆,只是月亮给了我们一个思念的借口;所谓佳节,只是农令时节的光彩点缀;所谓孤单,只是心在而身远的无奈。
两岁的儿子,不会记得他这个在医院里度过的中秋节,也不会记得我陪着他时无意间溢出的幸福感。但是,随着时间的流失,他以后的岁月中会经历很多个中秋节,有时候会在我们身边,有时候只是隔月而望。慢慢地,时间会给予他一种关于季节和节日的感知,就如同时间给予我的一样,只是感知会有区别而已。
每个节日都是颜色的,或许是对的。对于后知后觉的我来说,中秋节,就是院落里散落的农作物,就是北方月饼的甜腻与硬度,就是父亲窸窸窣窣干活的声音,就是那个长大之后就再也难以回去的地方,就是空中满月流落下来的清冷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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