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死后
请将我种成一棵开花的树
来年三月,在一夜之间
开满白色的花束
——《一棵开花的树》
1
今天下午,和母亲视频的时候,我说自己没下地干农活儿。
电话那端,母亲听到后,干笑了两声,继续和我说着家常,她没拆穿我。
我知道,我所有的言不由衷,作为过来人的母亲,她都懂。
那时看着母亲的笑容,我忽然就觉得委屈极了。
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声音也开始哽咽。
怕母亲担心,更怕母亲再多问一句,我就会和盘托出,嚎啕起来,连忙切换了视频的视角。
前一阵子,乡下的油菜成熟了,需要收割。
先生帮婆婆割了几天后,就出差去了。
临走前他叮嘱我,说油菜没割完,让我去给婆婆做个伴。
哪有做婆婆的下地干着活,做儿媳的在一边干看着。
先生走后,我每天早上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就跟着婆婆回乡下干活,中午或者下午再回来接孩子。
每天我都会给先生发条信息,说当天的劳动任务完成了。
他总会回一句,辛苦了,亲爱的。
我不知道他的回复里有几分心疼,又有几分敷衍。
在更大的也更显而易见的辛苦面前,我不敢说自己累。
婆婆是个老农民,种了一辈子的地,关于粮食的栽种和土地的养护,她非常有智慧。
她对土地深厚的感情里,除了热爱与依恋,还有几分近乎敬畏生命的对信仰的虔诚。
所以她不服老,宁愿自己慢一点干,也不愿把自家的土地让给别人耕种。
她怕别人对土地不好。
看着婆婆吃力地扛着一大捆油菜,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地头走去,我知晓,我再没有资格喊苦叫累,也没任何立场向旁人诉说什么,我只能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干得多一点,再多一点。
只是每天回到家,一打开门,客厅的桌子上,仍然放着清晨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卧室也堆着脏衣服,无力的感觉顿时又充斥了我的四肢。
是否无可奈何,会遗传,也会轮回。
2
前一阵子,无意间看到一个视频,一个女孩的钥匙掉到了河堤里,她用绳绑着吸铁石去找,结果拉上来一个铁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半盒水。
有人评论说那可能是骨灰盒,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之前想过,在遗嘱里交代后人要怎样处置自己的骨灰,海葬是我比较倾向的一种选择。
但看了那个视频,我就放弃海葬了——万一我的盒子被胆小的人拉住,再吓到人家,就不好了。我明明死了又添一项罪过,可太亏了。
为此我想了好几个夜晚,除了撒在风里,雪里,就是埋在树下了,最好是一棵能开花的树,芙蓉也好,玉兰更好。
那天接孩子放学,街上一家人门前支起了灵堂,我看了一眼,是位老太太故去了。
灵堂旁边,有几位中年人,一边给棺材刷着红油漆,一边说笑着。
儿子问我,为什么人死了,他们还笑得这么开心。
我说也许那位老奶奶和他们没关系。
儿子不说话。
我说我希望将来我故去那一天,他也可以这样笑着送我。
他问我会变成蝴蝶么。
我说我会变成他孤单时的一颗星星,或者一朵云彩,一阵清风,总之他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以另一种方式陪在他身边。
他问我变成云彩后,是否还像活着时那般爱他。
我说当然。
他反问那为什么现在不好好爱他。
我怕我忍不住揍他,就没继续和他往下聊了。
我想我确实不够爱他,不然我也不会总是忙着想死了以后会怎么办,而不去想怎样回答他的问题。
是否活着的时候,就该只想活着需要做的事情。
我不知道,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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