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道为友成就伟大修行者——品评苏子生命中的僧道朋友
诚如恩格斯评价挚爱战友马克思“一生没有私敌”一般,苏东坡短暂的六十六载生命之旅,尽管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但是他始终把大宋的江山社稷和生民的疾苦放在人生的最高处,所以对那些诋毁打压,置他于死地的宵小之人,常常也会像“蜘蛛网一样轻轻抹去”,内心很少有记恨和报复之思,就像他的很多好友所说的:“子瞻是不会恨人的,他心里没有仇恨,自然就没有私敌。”之所以能够这样大度从容,得益于他把儒释道三种思想有机融合在一起,进行自我的二次参悟与提升。而达到这种境界,自然少不了他的那些交情过密的僧道朋友。
出生书香之家,经史子集是必读之物,而儒家经典的涵养,家国天下的基因随之深深融入到血液之中。士子之责,除了修身养性,更要以“学而优则仕”的思想砥砺自己,在他们的思想深处始终谨记着先人“达则兼济天下”的谆谆告诫。作为读书人,苏东坡自然也不例外。走出眉山之前的苏子尽情享受眉州山水的浸润,汲天地之灵气,韬光养晦,积蓄潜能;走出眉山,随父前往京城参加礼部选拔,他凭借洋洋洒洒的文章博得主考官欧阳修的垂青。如果不是因为欧阳修为了避嫌——以为苏轼的文章是自己弟子曾巩所著,在当年的科考中,苏子本是以第一名高居榜首的。尽管结果稍有遗憾,但他在考试中机智自撰的典故在当时也制造了不小的动静,算得上是北宋的一个有趣的文案了。
就才学而言,苏子已有辅相之才。但是,由于在当时以“三旨宰相”王珪为代表的太学体和以欧阳修为代表的改革体的斗争中苏子站在了改革派的一边,无形之中就树立了大量的敌人,而且是一辈子的宿敌。正是有了这些奸佞宵小时时的算计,才有了颠沛流离成为苏子在仕途上的常态。因为在没有进行科考之前,仁宗已经对苏子有了初步的了解,而且对他的才学和性格颇有好感;而科考时引经据典的宏论更让仁宗对他钟爱有加。在一代君王的心目中,苏子具有辅相之才。大宋有了这样的人才,实乃大宋的幸事。尤其是读罢殿试时苏子恣肆汪洋,被佞臣污以“专攻人主”的制策更加深了仁宗对苏子的喜爱之情,并要加以重用。得到君王的赏识,这对苏子来说是人生的幸事。可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以王珪为代表的保守佞臣在中间百般阻挠,仁宗也不能一意孤行。毕竟,这些老臣都是跟随先祖在打江山时立下汗马功劳的。迫于无奈,只好外放苏子到边远的凤翔历练。
年轻气盛的苏子,初入仕途就经历这样的曲折,尤其是得知整个过程中暗流涌动的比权量力,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宦海的诡谲云涌。因饱读靖节先生之书,深受先生思想的影响,所以在他年轻的内心深处一粒种子悄悄种下,不是一时冲动的随意为之,而是有意为之。当有了一种心之所向的人生追求,在处理世事、面对功名时就多了几分淡定与洒脱。也正是第三个时空的开辟,与其他人相比,苏子就有了更多安放自己心魂的地方。而有了这些避风港,困逆对他造成的内心灼伤的力度也就被消解了很多。简单回望苏子的一生,他在开辟栖息灵魂的时空时,除了自己的有意为之,很多僧道朋友的点化起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吴复古,一个得道高僧相伴苏子一生。从其修为看,他是世外高人,洞察世事,文武全才,百岁犹健。作为隐逸文化的象征,吴复古与苏轼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他所表现出来的人生意趣和精神境界与苏轼形成很好的对照与互补。苏轼与吴复古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就是显性文化与隐逸文化的关系。从苏轼这个的人生履历看,不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仕宦中,亦或是面对人生的抉择与修炼中,吴复古都直接或间接地对他给予无私的帮助,并时时点省,尤其是在他处于人生低谷,面临劫难时,他总会恰逢其时地出现,并施与援手。从眉山一路走来,或隐或显地陪伴,在背后默默关注苏轼在宦海沉浮中经受的淬炼,在苏轼弥留之际的点化超度。从某种程度上说,苏轼在历次历劫时能够有惊无险地着陆,吴复古起到无可替代的作用。
当然,吴复古对苏轼的观照,除了他自己亲力亲为,就是通过他的俗家弟子巢谷。巢谷可以称得上是苏轼的发小,他跟随苏轼从眉山一路奔波。作为苏轼的亲密伙伴,他一生游走于道士与武士之间。不论何时何地,不管苏轼处于什么样的人生境遇,他基本上都陪伴在苏轼的身边,特别是苏轼遇到危难时,他更是想方设法、不惜一切地帮助他渡劫。与苏轼的交往,巢谷很少有什么豪言壮语,更多是以实际行动诠释他与苏轼之间不是亲兄弟,甚是亲兄弟的关系。不管是在江湖之远,还是身居京城;不论是苏轼达时,还是穷时,巢谷在苏轼最需要知己的时候都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都会为他提供帮助。纵观巢谷的一生,他陪伴在苏轼身边,风雨同舟,共克时艰,无怨无悔。而由于对小莲的挚爱,巢谷的人生被烙上几分悲凉的凄楚。(小莲因为有父母之命与苏轼有婚约,所以心里只能装下苏轼。尽管对巢谷也有深情,但只能深埋心中。但苏轼对王弗的钟情和专情,不能明媒正娶小莲;而巢谷对小莲的痴情,致使他的心中也装不下其他人。)对苏轼而言,因为有了巢谷为他编织的有形或无形的保护网,才让他能够从困顿和劫难中一次次突围。巢谷以自己的行动在苏轼内心深处竖起一座界碑,潜移默化地熏染了身处尘世的苏子。
除了吴复古和巢谷师徒二人,参寥在苏子的人生命途中也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从源起看,参寥,俗名陈凤,也和苏子师出同门,而且同年登科。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而被剥夺进科权。遭此打击,加之看到世情凉薄,最后遁入空门。富有进科之才,在达则兼济天下和穷则独善其身间找到一个对接点,这样在处理凡务时就多了几分机缘。与苏子的交往,更多是仰慕他的才学与胸襟。正是这样,在苏子需要帮助的时候,只要有可能,他都会及时出现,而且会竭尽所能地为苏子排忧解困。身为方外之人,参寥以自己的孱弱之躯扛起一份内隐的士子济苍生的重担。自己尽管窘迫艰难,但仍会尽其所能地为受苦受难的人施与援手。吃斋念佛,行走在大地上,体察生民疾苦,感受世情冷暖。对苏子,他会不遗余力地为其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即使自己饱受苦难,但仍然以最大的努力为苏轼分担着苦难。社会对他不公,但他却对世情社会投之以微笑,这无形之中感染着苏轼、影响着苏轼。
说到参寥,自然要谈到佛印,一个大快朵颐的出家人。他与苏轼的相识相知带有偶然性,但是超凡脱俗的人彼此惺惺相惜。苏轼与佛印可谓是欢喜冤家。两个人只要一见面,一场“斗智斗勇”的嘴仗在所难免。不过,两个人的唇枪舌战不是泼妇骂街,而是充满智趣和禅理。往往在苏轼处于人生低谷时,佛印都会走进他的生活,都会给他带去宽慰。当然,除了情绪上的纾解,更主要的是会给予他实实在在的帮助。而他与苏轼比言语机智,斗佛禅机锋也成就了一段佳话。
回顾苏轼一生,他从一介儒生起步,在宦海沉浮中游历各大庙宇古刹,拜谒各地高僧,在红尘中穿行,时时以“无为而治”的顺其自然之思处理政务,并用佛理禅趣作为人生的调味品。也正是有了这些营养的涵养,他才能吟咏出“何妨吟啸且徐行、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洒脱,在总结人生成就时,才有了“心似已灰之木,身事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的旷达。从儒家到道家再到佛家,“三教合一”,并进行二次解构。正是这样,他才能运用自如,在逆境中成功突围。而这些,苏轼的那些僧侣朋友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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