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包,急匆匆地上楼,恍惚间,看见一楼的屋檐下有个小小的身影。是个小女孩,绿色的连衣裙,黑黑的披肩发。她正低着头在地上写画着什么。看见我走过,她就躲到一边,往草丛那边去了。
第二天,我下班正准备上楼,又看见那孩子站在一楼发呆。翠绿的衣裙,黑发上夹着一只纯白的发夹。手脚纤细,有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我笑着对她说:“小妹妹,你好啊!”她一羞涩,又跑开了。只见草丛一晃,她的身影又不见了。
又有一次,天快黑了,楼道里飘出各家厨房的香味。一楼的门口缩着小小的身影,她光着脚站在那里,衣裙的一角也被污泥弄脏了,头发是湿湿的。小小的脸蛋儿,一双眼睛显得尤其大,唯有头上的发夹依旧洁白如玉。
最近几个夜晚睡后,都做同样的梦,这已经是连续第三次了。这梦境,让我好生奇怪。我提着水往阳台上走。紫罗兰的枝条旺盛,顶上开着娇艳的小花。牵牛花爬满了栏杆,像绿色的波浪。铜钱草在晨风中摇晃,热情又调皮。我开始浇水了,“你一勺,你半勺,你两勺……”浇完水后,我检查它们的枝丫,拂拂它们的叶片。
看着阳台一片生机盎然,心里就很满足,什么烦恼都抛诸脑后了。我喜欢站在四楼的阳台上看风景,有时纯粹发呆。站在高处往下看,一楼的院子里一片草林幽深,目光所及的是几棵阔叶绿草,顶上部分的心形叶片交叉重叠。
雨水连绵地下了两个星期了,到处湿漉漉地透着凉气。那一晚,我早早地睡了。在梦中,我又遇见了那小女孩。老天仿佛一直在哭泣,那止不住的雨水冲刷着大地。她站在一楼屋檐下,绿裙子已经肮脏不堪,雨水顺着她黑发滴下。她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纤细的双腿被雨水溅湿而瑟瑟发抖。但那刘海边的白色发夹洁雅如玉,还有一阵淡淡的香。她的大眼睛蒙着一层水雾,看见我时,她说:“姐姐,我冷,我好害怕……”我跑过去,拉起她冰冷的手。
这时,梦醒了。我开灯坐起,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这个梦太真实了,如里没有醒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把她带回家照顾一段时间。对了,我的手,为什么会有一股香味,淡淡的,若有似无,很熟悉的香味,却想不起是什么味道。
晨起,又来到了阳台,连日来的降雨,不知我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怎么样了。还好,它们依然充满生机,果然是一群没心没肺、快乐逍遥的家伙。这时,邻居小弟弟出门了,他伸出爪子正想把牛奶盒扔向一楼。这不,看到我,他的手僵在了半空。无奈之下,他只好嘿嘿直笑,“再丢下去,小心我告诉你妈妈。”“姐姐,不要,我不是还没扔嘛!我现在就去扔到垃圾桶。”后来,邻居小弟弟又来到了我身旁,悄悄地告诉我:“姐姐,隔壁新来的坏叔叔好没素质,今天一大早,他往一楼扔了个破玻璃烟灰缸呢!”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忽然,空中飘来一阵极淡的清香,哦,似乎是栀子的花香。我正纳闷呢,我这儿并没有花香的盆栽,目光寻遍附近别家的阳台,也没有找到栀子的踪影。一楼呢,也没有。无花果,绣球花,葡萄架,红豆杉,最后就是铁树,并没有栀子花。阳台的滴水管里的雨水向一楼滴洒,啪啪地打在一楼院子里几棵阔叶绿草上,黑幽幽的叶间的缝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黑洞。
那晚也一直在下雨,半夜醒来,窗帘昏暗,隔绝了漫天的雨幕,临天明时,我昏昏沉沉睡去。又做了那一梦。梦中的孩子在嘤嘤哭泣,那细嫩的胳膊看似被利器所伤,伤口流着鲜血,她想用另一只手按住,鲜血却从指缝流出。她紧咬着下唇,脸色泛青,雨水淋湿了她的刘海。白色的发夹在不停地颤抖。她说:“姐姐,我好痛,我好痛啊!”慌乱中,一时我手脚无措,到底是先去安慰温暖她一下,还是返回四楼拿来家里的医药箱。我在楼道奔跑,太急了,就摔倒了,接着我醒了。
醒来一身的虚汗,心跳个不停。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呀!这时,天色渐渐微亮。静听一下,雨似乎小了一些。我披件外衣穿着拖鞋就下楼了。
一楼的小院,砂砾成堆,杂草丛生。四周有虫子在鸣叫,草间的叶片上都是雨水。我在瓦砾间艰难地行走,扒开杂草寻觅着。这时,一阵栀子的香味飘到我的鼻尖,哦,它在呼唤我。小可爱,你在哪儿呢,别心急,等我!但愿我来得不要太迟,我早就该来了,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我在深深地自责。
分开一丛高大的野草,一株小小的栀子花顽强地生长着,它赖以生长的花盆早已破损,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根部。它的其中一根枝条被什么砸伤,旁边洒着一地的玻璃渣。那受伤的枝条无力地垂着,我的心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我再也忍不住了,止不住地流下了一串泪。靠近地面的叶片被污泥弄脏了,但顶上盛开的那一朵栀子花,竭尽全力地散发发幽幽的芳香。那纯白的花瓣,似一段皎洁的月光。“对不起,我来迟了,对不起……你不要害怕,姐姐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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