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
朱祁镇转身看向纪殊炫,挥了挥手:“礼就免了”
“谢陛下”
“身体如何了?”
“已经无碍了”
他点点头问:“石亨现在仍处昏迷中,对于这场宴会你怎么看?”
纪殊炫料到他会提及此事,云淡风轻道:“回陛下,臣不知道太医查验毒的结果”
“宣太医院”
太医院院长刘太医跪下说:“陛下,据查验,易王带来的酒水一切正常,只是石大人的酒坛里含有萦心草。萦心草是一种极为难得的毒药,通常长在深山长渊处,若与水或液体相融,则剧毒无比。”
能查出殷丞御用的什么毒来,这太医不容小觑。
真相昭然若揭,纪殊炫没说话,与朱祁镇面面相觑。
“易王,你怎么看”朱祁镇挥挥手命太医退下。
“回陛下,臣带的酒里确实无毒。但石大人想害臣想必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了”
朱祁镇眉目不明,“你的意思是?”
纪殊炫眼露寒光:“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是石大人给自己下毒,然后嫁祸于臣,使臣背负上一个谋害朝廷重臣的死罪,终生不得翻身。”
“陛下心如明镜,自然不会听从臣一面之词,想必陛下已经派人往石府慰问了。那么很快就会有人来状告臣”
对面人踱步微急,心中起伏。
朱祁镇望向殿外:“不错,论时间也该回来了”
果然有人来报:“陛下,庆云候求见”
二人相视一眼,窥心不成。
周广作拱手礼:“陛下,石大人身中剧毒还未醒来,他是喝了易王妃酒才如此的啊!求陛下彻查此案!”
事情的发展正如纪殊炫所料,朱祁镇有些不悦来者的鲁莽荒诞,低声说:“周广,这是亲王”
周广捕捉到这一神色,立刻行礼:“见过易王殿下”
“免礼,周大人”
他没想再维护什么君臣颜面,怒说:“你说易王谋害石亨,但是易王带来的酒坛里无毒。石亨的却有毒,这你作何解释!”
“陛下!如果石大人真的是自己服毒,那他必有解药,何必要等到此时呢!”
纪殊炫看向周广,轻蔑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朱祁镇拍案:“你回去罢,朕会处理此事的”
周广不好多言,只能拉下脸退下。
纪殊炫问:“陛下想怎么做?”
朱祁镇侧目而视:“你觉得石亨手上有解药么?”
“臣不知,也许有,也许没有”
朱祁镇摇摇头:“朕觉得没有,但是暂时性命无虞”
“但是他醒不醒的过来,就要看易王你了”
纪殊炫眼光一凛:“陛下想借此机会,除掉石亨?”
朱祁镇没接话,就是默认。
皇帝的算盘打得真好,除一个不成,就先对另一个下手。反正都是手握重权的臣子,早晚要被清理。
“上次陛下差点将臣的性命夺走,现在陛下要让臣去办事,陛下就不怕臣反道行之,自焚其身么?”
朱祁镇冷冷回道:“你比我更想让他死”
所以,你有十足的把握我会帮你。那颗浸泡在仇恨之火里的心,就是筹码。
纪殊炫说:“臣要陛下答应臣一个要求”
“在石亨死之后,臣不希望陛下过河拆桥”
言外之意就是,我要你保我纪氏、王府一生安稳。
“好,朕答应你”
他跪下言:“臣领旨,必不负皇恩”
纪殊炫退下不久后,周韶清破格入殿。
朱祁镇抬眼:“你怎么来了?这是崇政殿”
最近朱祁镇常常忙于政务,很久没来后宫,连探望她的次数都大大减少了。
周韶清声音委屈道:“陛下不过去,我只好过来了”
朱祁镇把她扯进怀里,握起她手腕,“伤口好多了”
周韶清连忙用衣衫遮住臂腕,装作漫不经心说:“是,我已经不疼了”
烫伤有殷丞御的药,可是刀口就难愈了。
他抚摸她两鬓的发丝,气息温软:“你回来,朕准你入后宫”
还没等怀中的女人回话,只听殿外一声脆响,似是什么东西摔落的声音。
朱祁镇问:“怎么回事!这是崇政殿,谁喧哗至此”
“陛下,是嫔妾。嫔妾一时手滑,打翻了要呈给陛下的花果”
周韶清定睛一看,高辰蔚跪在殿下,自己正巧俯视着她。
她没有起身向高辰蔚行礼,却和朱祁镇手握手,而她像犯了错的低位妃嫔一样,卑微又无助。
她冷笑,这个情形,倒更像是皇后当着陛下的面责罚妃妾。
朱祁镇说:“没事,起来吧”。他的手仍旧握着周韶清,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简直毫不避讳。
看来你真的决定了,这后宫,我是必定要再次踏入了。想必方才朱祁镇的耳边话她肯定听见了。
“谢陛下”
朱祁镇能感觉到高辰蔚的目光一直在周韶清身上,追忆到当初二人杀子之仇未解,意识到方才对周韶清说的话,也不好再继续下去。
“那陛下想给臣妾什么封号呢?”周韶清瞥了一眼殿下低着头的人。
词语一出,有意无意地让火药味浓了些。
朱祁镇不好驳了她的面子,看了一眼高辰蔚,简单敷衍着:“随你”
高辰蔚攥紧了衣袖,近乎下一秒就要撕破脸面。突然有人说:“陛下,听说淑嫔娘娘在您这里,皇后想请淑嫔娘娘入仪云阁一叙”
纪殊炫正愁该如何收场,连忙应允。
高辰蔚的脸阴暗起来,“嫔妾告退”
周韶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会心一笑。
仪云阁。
看见钱氏那一刻,有眼泪滑下来:“皇后娘娘”
钱安茗蒙着眼睛没听出高辰蔚情绪的不对,问:“淑嫔妹妹,方才去崇政殿了?”
“是,娘娘。嫔妾听到…陛下说要让那周妃重回后宫”
钱安茗没有过多惊讶,从朱祁镇把周韶清自狱中抱出的那一日起,她就应该想到。
有婢女说:“娘娘正是听说淑嫔与周妃先后到崇政殿,怕起冲突,才命奴婢去请淑嫔的”
两月下跪:“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救救我们主儿!”
高辰蔚也作出下跪的动作:“娘娘,我当年害她入狱,她必怀恨在心。若她再次回来,恐怕这后宫将永日不得安宁啊!”
“这…还不把淑嫔扶起来!”
钱安茗挥手将婢女通通遣散下去。
“妹妹听我一言,在这后宫若想地位稳固,最好的办法就是母凭子贵。但是近两年陛下对妹妹的态度可见一斑,只有怀上龙种才能翻身”
高辰蔚抹一下眼泪:“我一直无所出…陛下定是因为周妃的事对我耿耿于怀…”
钱氏握起她的手:“不错,所以无论如何,想要保命就要先怀孕。不论怀的是谁的孩子”
那双手冰冷如霜,倒不及心间的一分寒意。
高辰蔚拼命摇摇头:“什么!不可能,我不会做这种事”
“那只有最后一种办法了,你恨她么”
她目光夹杂狠决着说:“恨”
钱氏说:“先妃有献上自己,定罪他人的先例”
也就是说,以命抵命。
高辰蔚颤颤跪下,怔怔远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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