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

    六七年前有一次去外公家带回来一株玫瑰。玫瑰是表哥养的，鲜红色的，养了很多年被我带回了家。现在仍在我家院子里，由父亲养着。

    我爱养花，但我不常自己养花。我通常是把花带回家去，由我的父亲亲自照料，母亲也偶尔浇水。那株玫瑰自我将它带回来种在院子里，几乎都由父亲养护，而且父亲养护的极好。不过它有些脾气，也许知道我从不养护它，只要我回家，它便铁了心不开花，哪怕一整个春季花苞顶在枝头上就是不肯开。待我离家两三日，父亲便来电话说玫瑰花开了，数十朵，满院子鲜红。我只能叹息作罢。

    父亲也爱养花，尤其喜爱那株玫瑰。以前我以为父亲养花草是喜好，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那是我想养的花。若说父亲最爱的，莫过于兰花。绿色蝴蝶兰更甚。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养过几株，后来由于搬迁把它移植到山涧里去了。对于玫瑰，应是我的执念。我一直想要一株玫瑰，可直到六七年前才偶然从表哥处讨得一株，其中欢喜，自是不必言说。只是带它回家后两三天我就要离乡去了，于是便由父亲照料。每年花开时父亲便会打来电话，让我抽空回去看花，可每年我都错过花期。今年得空在家，玫瑰照例是没有开的。

    对于花，我独爱玫瑰，玫瑰中最喜红玫瑰。很多人都问我，别人都说君子爱兰，雅士好菊，你为什么爱玫瑰呢？我既非君子，也非雅士，对于所谓的花语也并不感兴趣，只是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念叨她家乡的一株三色玫瑰，对玫瑰情有独钟罢。大概是自母胎里对“玫瑰”二字有着最初的记忆，让我至此多年仍不肯忘却。

    后来了解玫瑰的花语，也得知它是爱的象征，不同颜色的玫瑰或有不同的花语。对于这花语我大都不喜欢，在我心里它只代表着温情和守护。就像母亲从小给我讲的有关玫瑰的回忆那样，我爱它只是因为我想把母亲记忆里的美好一直留在她身边，而父亲养护它或也只是因为它是我专程带回并心心念念要养护的花而已。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事，无论好坏总有人去做，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份守护之心吧。就像父母亲守护自己的孩子长大，孩子守护父母亲老去，你守着我长大成人，我守着你入土为安，我的前半生由你守护，你的后半生我守护你，简简单单，仅此而已。

    很多人都默认红玫瑰的花语是热烈的爱。其实，因人而异，应不尽然。就像我家院子里那株，它只是两代人之间彼此守护的媒介。当有一天我长大远去，父母亲会因养护它而心有安慰，也会因它需要养护而不觉得生命将竭；当有一天父母亲老去，我会因它还在而有所挂念，也会因它仍在而有可念之思。它只是一株花，但我们都会因它而保持彼此牵挂，哪怕有一天因为什么事大吵大闹一场，待到冷静后，仍可以借它的名义互白心迹，而不会产生隔膜。它却仍只是一株普通的玫瑰，自开自落，自由生长。

    玫瑰，抛开纲目分科的定义，我不知该如何去定义它，也许也不用去定义它，它是一个个体的生命，用不着我给这样自由而温情的生命下一个定义。我带一株种在院子里，任其自由生长，任其花开花落，只给它浇水施肥，它只管自由生长，开落随缘。它有它的生命，我有我的守望。它在我院中生长，缘是等一归人；我在院子里养它，缘是情深聚少。我们本各不相干，我爱它，因它有情；它愿生于我院中，因我与它一般，自由生长，守一份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