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瑶依看着桌上那碟热气还没散尽的香芋糕,眼里的怒火怎么都掩不住,恨恨地说:“当然可以啊,做梦换!想换到哪儿都行!!”
红菱脸上的笑还没完全绽开就消失了,垂头丧气地一语不发。不过,娘娘怎么知道她昨夜做梦回到侍郎府了?
刘瑶依却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定住了。她问红菱:“黄锦以前不喜欢吹箫吧?”
红菱摇了摇头,还说:“她也不喜欢吃甜食。”
刘瑶依嫌弃地看向香芋糕。这几日每天黄锦都让人送香芋糕来,还说是她亲手做的,让她尝个鲜。
忽然,刘瑶依笑了起来,对红菱说:“从来不喜欢做的事情,忽然变得喜欢了,会是什么原因呢?”
红菱懵懂地说:“她想烦死我们?腻死我们?”说着缩了缩脖子。老天,她可真是吃这香芋糕吃怕了!娘娘自个儿不吃,全都是归她,她好像都胖了。
“笨死吧你!”刘瑶依险些被红菱气死,但很快,她又笑着说:“红菱,你去找她们聊聊天,说会儿话……”
小厨房里,柔儿正在清洗芋头。她一边洗一边挠手背,嘴里嘀咕着:“痒死我了!这芋头要洗到什么时候啊。我的手都比馒头还圆了!”
“柔儿姐姐,我来帮你洗吧。”一个粗使宫女凑过来说:“我对芋头不过敏。”
柔儿看了看她,很是心动,但转念一想,摇头拒绝了:“我自己洗,你去把火给笼上。”梦儿说,要有防人之心,这吃到嘴里的东西,可不敢随便交给其他人,娘娘也一再交代,必须她亲手洗净切好。
红菱探头探脑地站在院门处,看到柔儿,陪着笑脸走过来说:“我家娘娘忽然想吃粥,不知道这儿可有现成的?”
“你家娘娘想吃,不会去御厨房要吗?”柔儿才懒得理她,她手正痒得想打人!
“又要做香芋糕啊?昭容娘娘这是怎么了,天天都做?”红菱看到芋头,浑身打了个抖。
“我家娘娘爱做,你管得着吗?”柔儿最见不得红菱的娇弱样。
“没有,我只是……不想再吃了。”红菱弱弱地说。
“哼,准备给皇上吃的东西,你能吃着是娘娘给你面子!别身上福中不知福!”柔儿也吃怕了,但嘴上坚决不能输!
红菱:“!!!”
******
庭院中,黄锦身穿一袭嫩黄色绸衣垂目坐在一棵柳树下,与前几日只吹一些悠远绵长的调子不同,今天曲调听上去的格外令人振奋。
一曲终了,黄锦似乎仍在回味,双目盯着水里的浮萍出神。
韦梦站在黄锦身边,忍不住问:“娘娘,今儿怎么吹起这么慷慨激昂的曲子?听得我都定不住了,直想起来去做点什么。”
“傻梦儿,前几日的功夫全白费了。你也不早说皇上不爱听那些软绵绵的曲。还好,我这儿有《广陵散》。它失传多年,爹爹几个月前重金购得此曲,虽残缺不全,但我想皇上一定会喜欢的。”黄锦很庆幸地说。
“娘娘,都是梦儿不好,太大意了。”韦梦急忙半蹲下去,自责地说。
“说什么呢,若不是你费心费力打探到这些消息,我哪能知道皇上的喜好。”黄锦眼里全是踌躇满志和志在必得,对韦梦说:“放心,梦儿。我若得宠,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说完,黄锦又练了两遍《广陵散》,主仆两人才起身回去。
假山背后,站得腿都麻了的刘瑶依几乎被晒晕了,但仍在用心记诵。
“黄锦,你千般算计,终是为我做嫁衣呀。重金购得《广陵散》?哈哈,你没想到我能把它全背下来吧?”
在京城的官家小姐中,很多人都知道刘瑶依精通音律,但极少有人清楚她尤擅记谱。
******
推迟了8日的册封典礼终于举行了。而在前两日,刘瑶依和另外三名低等位的嫔妃,已经宣旨册封,其场面自是不能和黄锦的大场面相比。这已经在一些朝臣中引起议论和猜测。
“一个三品官员之女,也只是昭容,有必要单独办一场这么隆重的册封礼吗?皇上此举,不知有何用意?”
后宫中也为此颇不平静。是皇上对黄昭容另眼相看,还有包含了其他意思?不过,大部分人都很羡慕此时风头正劲的黄锦。
当天,竟然是礼部侍郎刘知节及户部一位郎中为正副使持节行册封礼,两百八十人的仪仗队洋洋洒洒从双雪殿绕经乾清门,一路行至太和殿始行大礼,这几乎是在宫中绕了一个大圈,让黄锦出够了风头。
排在低位妃嫔队伍中观礼的刘瑶依看着雍容华贵的黄锦,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心中满是不甘,暗骂:“我看你能风光到几时!”
而韦梦则被这排场吓得半天合不拢嘴。这时她才知道,以前看那些宫斗剧简直太次了,电视电影上皇帝登基的场面够大了吧?可和她家昭容娘娘的册封仪式一比,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呀。
******
“永安帝者,大夏世祖三子,以贤名得立储位,年二十登极。初,有勤政爱民之誉,及至永安后期,信宦者,兴大狱,动辄对百官施以酷刑,朝臣终日惶恐,每晨出,皆忧难以归家。”
这是史官对永安帝的评价。
韦梦以前看到这一段时,曾经很难想象,一个皇帝,得残暴到什么地步,才能让大臣上朝前都在担心:我今天还能安然回家来吗?再往下看,还是因为听信太监之言才把一个好好的朝廷搞得人心四散,最后来个暴病身亡,儿子都没有,让弟弟得了皇位。
这个“宦者”,会不会就是浩子?念及石棺中的场景,加上祸国权宦的评价,韦梦一直有这个怀疑。而这几日,偶尔看到孟维安排手下做事,她的怀疑几乎变成了肯定。因为,孟维临事的冷静和策划能力实在太强了!
不行,一定要阻止他,不能眼看着他走向那个可怕的结局。韦梦咬着嘴唇告诉自己。但是,再怎么看,他也不像个杀人恶劣魔呀。
“明日,我会陪皇上从晨光阁过,你可以让黄昭容在那里吹曲了。”孟维看韦梦又对着自己发呆,就咳嗽一声,提醒她说。
“浩子,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怎么会愿意为后宫女人争宠花心思?”韦梦歪着头,看着他笑吟吟地问。
“因为,我不想重活一次,还让你因为后宫妃嫔争宠惨死。”孟维在心中默默回答,嘴里却说:“我答应黄昭容要帮她。”
“你为什么愿意帮她?”韦梦心想,快说呀,快说你是为了我!
“不帮她我会后悔。”孟维老老实实地回答。
“为什么不帮她会后悔?”韦梦很失望,又有点好奇地问。
“我想看着你平安到老。”孟维正色说。
韦梦一惊,不帮黄锦就不能平安到老?很有可能,宫里的主子和奴才是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的。
她定了定神,说:“浩子,我也想看着你平安到老。答应我,不要视人命如草芥好吗?”
孟维眸色变深,似乎眼前又变成了那个人间炼狱,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身倒在他周围,他完全杀红了眼,半眯着的眼眸缓缓扫过四周,只要看到或听到有呻吟声,立即闪身过去补上一剑,直到再无一个活口。
“浩子,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韦梦的叫声唤回了失神的孟维,他深深凝视着一脸焦急的韦梦。
“我答应你。只要我们都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活生生地站在他跟前,真好!有什么不能答应她的呢?
“什么都答应我?”韦梦下意识重复着孟维的话,眼睛里是孟维在她逼视下有些躺闪的眼神和让人失神的面瘫脸,“说话算话?”
这些日子,韦梦只要一有时间就跑来找孟维,美其名曰“照顾他”、“帮他把关”,让孟维从前营造的高冷人设被她毁坏殆尽。
身为大内副总管,免不了对一些违反宫规的宫女、内侍或侍卫实行惩罚。一般情况下,受罚者莫不胆战心惊;但只要韦梦在,他们的境遇就有点啼笑皆非了。
“浩子,真要打他们吗?就是不小心让狗跑了,不是找到了吗?别打了行不行?好可怜啊。”
结果,两名被罚的太监宫女对着并不在跟前的小狗声情并茂地道歉:圆球,以后我一定看好你,绝不会再让你找不着回家的路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一定要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换个方法来罚好不好?他不是打碎了个碟子吗?东西能有人重要吗?扣他的钱让他赔就是了,干嘛非得打人啊?”
最后,打碎碟子的小太监为碟子哭灵,连赔钱都免了,因为他根本赔不起:玉碟,是我不小心让你死无全尸,我知道错了!以后,我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不会再让你的悲剧重演!
以前从不假辞色的孟副总管看着这些闹剧,旁边一众下属别过脸去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在韦梦眼巴巴祈求下,他无奈地挥了挥手,说:“就这样吧。”
韦梦洋洋得意地说:“浩子,我是在为你积阴德呢。”
想到这里,孟维有所警觉地说:“不要再说为犯错的人求情的事儿。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以后一切都得按规矩处理。如若人人都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宫里以后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韦梦听了,眼里浮现出担心的神色,问:“我为他们求情,会影响你吗?”
“这个……影响倒也不是太大。”身为副总管,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惩治宫人这点权利当然是有的,“只不过……”孟维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韦梦看着他,眼睛眨呀眨的。
只不过他师父秦忠有一天笑眯眯地问:“小孟子啊,听说你对一个小宫女挺好的?哪天让师父看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