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有梁惠王、公孙丑、滕文公、离娄、万章、告子、尽心七章,其中公孙丑、万章以孟子两位高足命名,可见两人分量之重。
公孙丑一章里有很多耳熟能详的典故,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心之四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等。
本篇话题围绕伯业展开。管仲辅佐齐桓公建立不世霸业,晏子侍奉齐景公功业卓著,两人在齐国可谓深入人心,公孙丑是齐国人,遂以管、晏之事问于孟子。如若夫子在齐国当政,管、晏之功业可复现乎?当路即当政,如“当路莫栽荆棘树,他时免挂子孙衣。”即言施政需慎之又慎,不至遗祸于子孙。
公孙丑问曰:“夫子当路于齐,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乎?”
孟子笑说,以道德事功彪炳千古的何其多哉,子诚齐人也,只知管仲、晏子。意在点拨公孙丑志存高远,不要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这倒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儒学工夫讲究起心动念皆合于天理,廓然大公,而桓文志于功利伯业,恃强霸道,纯是私心,非王道正途。是以孔门弟子耻谈桓文之事,历代儒生皆如此传承,公孙丑这么问,定是要遭孟子奚落的。
孟子曰:“子诚齐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
孟子再引曾西故事,曾西是曾子之孙。有人问曾西,你与子路孰贤?曾西皱眉道,子路是孔门十哲,勇武刚直,闻过则喜,见义必行,是祖父敬畏之人,我哪能与之相比。
或问乎曾西曰:‘吾子与子路孰贤?’曾西蹙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
这人又问道,那你与管仲孰贤?曾西便不高兴了,为啥要拿我和管仲比!管仲辅佐桓公,桓公推心置腹委以重任,得君王信任如此之专,操持国政权柄四十年之久,但其功业不过是假仁义之名而成伯功之卑劣而已,我耻于和管仲相提并论。儒者心系仁义王道,认为管仲得桓公之任如此之专之久,不能匡正君主而成王道实在是不应该。艴然[fú]是生气。
曰:‘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曾西艴然不悦,曰:‘尔何曾比予于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尔何曾比予于是!'”
孟子问公孙丑,管仲,曾西不屑与之为伍,那你觉得我愿意吗?
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我愿之乎?”
公孙丑是不服气的,相信很多人也不服气,人家管仲辅佐桓公尊周攘夷、称霸于诸侯,晏子也使齐景公闻名彰显,如此功业夫子都瞧不上吗?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管仲、晏子犹不足为与?”
孟子道,齐国称雄天下如反手般容易,以示回应。
曰:“以齐王,由反手也。”
公孙丑接着发问,若如此,那弟子就更加不明白了。以周文王大圣之德,经百岁之年而后崩,三分天下尚且得二。直到武王一怒而安天下,周公继之制礼作乐,平叛安民,然后教化方始大行。如今夫子言齐王于天下如此之易,置文武两代人于何地?而文王之行不足效法?
曰:“若是,则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后崩,犹未洽于天下;武王、周公继之,然后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则文王不足法与?”
抬出文王来孟子可招架不住。道:文王那不能比,但此一时彼一时,以齐而王易,至于文王时则难,为何?其时人心未散。从成汤到武丁中兴,商朝圣贤之君有六七个。天下归殷久矣,人心思定,久则难变。故武丁使诸侯来朝而有天下,易如反掌。
曰:“文王何可当也!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天下归殷久矣,久则难变也。武丁朝诸侯,有天下,犹运之掌也。
帝辛和武丁时代隔得不远,世臣故家,流风遗俗,仁民善政犹有留存。还有像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这样的贤人辅佐,所以其政虽暴虐残忍,但国家还不至骤亡。
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皆贤人也,相与辅相之,故久而后失之也。
再观文王,其时无尺地不是商朝所有,无一民非商朝之民,文王只有区区百里之地,甚难如此,所以终其一生也只是三分天下而有二。
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
齐人有言:虽有智慧,但时势不逢,仍难成事。虽有镃基[zī],仍需天时,镃基是农具。今时则易也,以夏商周之强盛,王幾之地不过千里,但齐国已至千里,是为地利。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四境之内莫不如是,齐民甚众,此为人和。现在土地无需改辟拓展已然甚广,民众无需改聚汇合已然甚众,地利人和已有其二,这时施行仁政统领天下,无可阻拦。
齐人有言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今时则易然也。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而齐有其地矣;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
况且当今之世无有王者再临久矣,黎民苦于暴政从未有如今时。饥民不挑食,渴者不挑喝的。孔子曰:德之流行,快于驿马。当今之时,以万乘之国而行仁政,黎民欣慕之,犹如要解脱于倒悬一般,仁政之施行,亦快于驿马。此为天时,而天时地利人和已备,必事半功倍。
置邮而传命是说快马传军命,意为迅捷。
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当今之时,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
当今之时,行仁政而王事半功倍,诸侯皆不为,孟子殷勤劝勉之心如此,可叹。再观孟子辩辞,此一时彼一时,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方攻势登时瓦解,滴水不漏,无可辩驳。
我是震词,如果你觉得我写得还不错,欢迎点赞评论加关注哦,文章内容尊重任何形式的反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