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谪仙公子,依山傍水,结茅筑圃,花竹森然。
——夏元鼎《沁园春》__春天回味久了,梦的居然是雪,于是早起又读张岱的湖心亭看雪,这首小令严丝合缝恰好做个注解,繁华苍凉见斯人风雅贵气,如倪云林张岱等,重物轻物,潇洒倜傥,风中都是传奇...
黄昏时,北窗的兰开花了,两只花箭,一枝十一朵,一枝十朵,茎花同色,蓓蕾绕茎梗参差交错,一如山径蜿蜒盘旋,花箭一长一短,同时开出第一朵,花朵小巧,披针形兰蕊微卷,褐紫嵌淡淡的粉黄,宛如织锦的经纬,紫色为底,黄边暗金丝条纹为络,比起粉粉白白,红红黄黄的常规花色,另有种素朴雅致。
文征明题画诗,坐久不知香在室,开窗时有蝶飞来,语意双关花香招蝶来花开如斑蝶。墨兰花序10月份左右萌发花芽,三月开花,不清楚哪天花枝生成,无意间发现原本挺拔紧密的兰丛向外斜散,好奇之下,拨开兰叶看究竟,呀,花箭,两只。
实在是意外,一年来,兰叶葳蕤,有风的时候搖叶,飘逸婀娜,看着柔软,摸上去叶片挺括有质感,无风的时候纠纠如武夫立着,硬朗飒气,两种特质完美糅合。没施过肥,浇水频率也不高,兰的低调给我造成了错觉,似乎肥这种异物多余且没必要,兰的前身就是草,野生野长谁给施个肥,算是为自己的疏忽找个理由盖过去。
灿烂芬芳的,清丽秀气的,去年,莫说荷花,三角梅风雨兰紫酢,仙人球绯花玉都开了几波,二三五朵开得热热闹闹,兰一直沉默的绿着,夏热冬寒不改其绿,久长得更让人忽略观叶植物的兰也有开花的本能,清兰浊茉莉,朋友配的完全硬质料,沥水透气,该有的水量得跟上,施薄肥,硬植料适当多浇没问题,这些知识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一开始确实矫枉过正了。
山中云雾湿润,岩石缝青苔腐叶雨林处随性生长的兰被迫享受沙漠植物的生存待遇,墨兰叶片宽厚,储水能力强,蕙兰叶细薄,饥渴之下根长到外面吸取水份,难为了它们,终究有点内疚,漫不经心的养,兰漫不经意的长,厚待薄待不影响生长态度,大概是所有植物的心声。
行不尽春山,春分两半,一半在物,一半在心,听风听鸟,听市声,半个春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窗前留连,走来走去,珍视每一个瞬间不可重复的美,不想错过。这个城市的春,一旦来了,挡不住,扯不了那种迅急。不留神直接跑进夏天去了。
三月多雨,乍暖乍寒,温度跳跃。高起来恨不得穿衬衣长裙短袖,低起来紧裹羽绒服小棉袄。兰淋过雨,经雨后的兰更有静谧的美,叶搖风颤,兰露如珠欲坠,花沉着安静,大概为绽开耗费了太多能量,又或者是雨湿花瓣,花瓣重了,少了早前振翅欲飞的轻盈,
第四天,十朵的枝上有2朵没开,11朵的还剩5朵,叶绿依旧,花枝袅袅婷婷高出叶面不少,侧面远看,疏的疏,密的密,绿和紫,叶和花,晚霞中斜晖脉脉,好一个春的复调之舞,
第六天,一边2朵一边1朵,比起山花青草张扬嘹亮呼啦啦开遍的劲头,兰的节奏太矜持了,但毕竟花期有始终,先开出的花瓣色逐渐暗淡,竖纹分明,紫淡了,黄也浅了,不复初开的水灵,开喜欢,谢也淡然,再等下一场好了。
某些古人借花事说人事,平白多添了诗文的惆怅基调。按照现代科学的解释冬到春的转换,温度上升快,人体体温调节中枢及生理、生化状态和神经内分泌系统发生变化,进而诱发情绪起伏。今天也理解了古人的惜春叹春。落花诗多某种程度上不是主观故意,潜意识有一定使然。
把一颗树当森林对待,第七天一边开新朵,一边依旧,至此又同步了,无风,花阒然。鸟叫得早,对面黄猫抬头看云看鸟,低头嗅植物的芳香,吃猫粮,摆尾踏步,这家伙一贯从容。
温度28度...正式进入四月,全部开完,枝头再无未开花,面对面寂静,我与兰,四月早晨的风微微,气息平和,
花事渐了的还有叶肥花小貌似油菜花的长寿花,在诗意的语言之外花名提供了生活化的语言。
清明到了,照例要酝酿一场雨,杏花雨,明前茶,时间节点都在清明前。清和景明,好浪漫的字眼,爱喝茶的喜欢喝明前茶,茶香清淡回甘,喝明前茶,就好像品着初春,嫩香清。
要下一场雨,必要使风先来,于是柳絮,枯的杉树叶子,窸窸窣窣哐哐当当,风吹一切能应和的物事。
中途来过蜜蜂,吮吸兰露,一旁黄花象征性绕了一圈,这只恰恰相反,直扑长寿花,上上下下朵与朵之间飞飞停停,蜜蜂忙着,吃饱了,蜜囊装满,近一个小时,时间上是够的。
老蜂农说蜜蜂的飞行半径2公里左右,每天可能十几次出外,每次只采0.0几克的花蜜,一般不采含苞待放或是刚开放的花朵,采集对象主要是已盛开粉蜜更丰富的花朵。
蜜蜂最喜欢黄色、白色和蓝色的花,尤以黄色对蜜蜂的吸引力最大,蜂人的经验和我看到的吻合了,没错。第一只蜜蜂造访的时候,兰花确实是才开,这盆蜜蜂青睐的长寿花,一树此起彼伏开放了好久,从这点解释,兰花十几分钟,长寿花一个小时非常合理,兰花是人的爱,不是蜜蜂的菜,至少不是最优选。
风来雨大,滴滴答答的落下,又飞来一只,先来的一只没慌着飞走,两只蜜蜂工作忙碌,飞舞像游戏,留下一只继续采, 接力采集两个小时左右,这个四月第一天真是忙,第二天早上发现蜜蜂还在,没归巢是什么原因呢,可能是雨,可能是累,可能是蜜还有,自然中的奥秘难言,
徐霞客把山水当使命走遍大半个中国,见多才识广,张岱旅行足迹也不近,三去山东,最喜欢西湖,为西湖写下几十篇散文,后被辑成西湖梦寻这本书。
西湖我去过,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有些失望,这就是文人墨客挚爱,大力描写的西湖?不好怀疑前人的审美,毕竟审美有很大的主观性,何况人文风景是精神面貌和笔力加持创造的副产品。
苏轼赤壁怀古“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陆游笔记记录,范成大的游记中,普普通的小土丘,在追随者心中,风景和文章对不对上号并不重要,风景只是导引而已,和偶像,心灵靠近精神接壤才是在意的,踏足苏轼去过的地方,纪念苏东坡的“寿苏会,”明清还很盛行。
不是西湖不美,去的时间不对,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一大群人打伞戴帽择阴而行,热浪滚滚,在苏堤没觉得荫浓,花港鱼有点蠢胖,西湖水不清凉开阔,视野能看到的塔,远山,大太阳下缺乏想象,至于三潭印月,大白天看什么,断桥嘛,回家多看几遍新白娘子传奇感觉就出来了,这一次偷工减料的西湖行,匆匆开始潦草结束。
最好的相遇是随喜,如采茶人和明前茶,如植物和蜂蝶,如张岱和西湖,不早不晚恰到好处,黑塞这一段话佐证了张岱为什么频繁往返西湖,乐于回味往事,“这个世界,这山脉和远方辽阔,高大的森林,长着草莓,爬着蜥蜴,布满蕨类的野地,沟壑,山洞,树丛里似睡眠般安静的小溪一角,每一天那四五个小时的户外时间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属于我一个人”。
张岱的故国,他的童年,鲜衣怒马的少年,他的朋友他的家人,吹拉弹唱,笙歌美食,茶与花诗词歌赋多才多艺游游荡荡的热闹,林下漏月如雪的寂寥,群体个体的欢乐,对前期张岱而言,都富含浓厚新鲜的趣味,_从岐王过杨氏别业应教,公元720年,少年王维也写过的一首游记诗,情景内容差不多,发生了什么,经历过什么,游历山水,静对西湖,记忆保存着过去,回忆绵长,张岱始终着保持张岱的风度。
花败了,茎梗一直兀立。有点憔悴不失姿态,兰这样贞静自守的花性,难怪文人墨客养家那么喜欢,元代诗僧觉隐自言画画时的心境,“余以怒气画竹,以喜气画兰,”张岱把自己制作的茶取名兰雪,也许是表明不媚世迎合,不欺已南窗自安的心境。蜜蜂又来过,这次不是风,是原路返回的蜜蜂摇花,然而我困惑了,不是说,蜜蜂爱蜜多粉多的丰花么?。花梗还是剪了,为了复更多的花。约个明年吧,或许有,更多的蜜蜂光临,只到嗡嗡嗡的振翅声把寂静惊起。打开窗,新鲜空气流动,那时见光亮蜜蜂花一起飞舞。
诉衷情·
黄庭坚
小桃灼灼柳鬖鬖,春色满江南。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
山泼黛,水挼蓝,翠相搀。歌楼酒旆,故故招人,权典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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