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最近很烦,因为她写的信被别人看了。我试图安慰她,不要紧的,可是我发现我安慰不了她,也说服不了自己。
“感觉我的少女心被看光光了。”朋友捧着她的下巴晃晃头。
甚至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写信。
我可以明白她的无奈,就像是自己的系统突然被黑客入侵一样。即使是一个不再使用的系统,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和焦虑。
我们这一辈的女孩子大概都有过一本自己带锁的小日记吧。藏在书架的书里,压在枕头下或者藏在书包的夹层里。那里面绝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伟大秘密,却都是我们小心翼翼收藏的少女心。我们珍视自己的少女心,保护在连父母亦触及不到的地方。我们的秘密不是不可告人,也并不是神秘如玛雅人的传说,我们只是有权选择自己对谁开放。
实事上,人人都有那么一本带锁的日记,俗称隐私。如果是别人打开了你的隐私你或许还红着脸跟他急,但若是你的朋友,姐妹,或者是父母长辈呢?
我们总是很容易踩过隐私的边界,多数情况下是托以关心和爱的名义。忘记了真正的关心和爱本应该建立在高度平等的相互尊重之上。尤其是父母对待子女的爱更可以说是无边无界。
中国式父母很容易把孩子当成自己的私产,强行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孩子身上。所谓的隐私和边界更是不存在的。
上小学的时候坐我后桌的男生特别不喜欢剪头发,留一个斜斜的刘海,为了保护自己的发型不得不和家长老师斗智斗勇。在一个平静的午休,一个壮年男子冲进教室,怒气冲冲地把他从座位里揪出来,生拉硬拽拖走了。我的斜刘海后桌自从被他爸爸拖走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耷拉着脑袋的板寸。
我高一的时候班上有一个有点胖胖的女孩子特别喜欢历史,一上历史课就特别来劲。历史老师的口头禅是“明白了吗”,一节课得问十几次,每问一次她都要回一个“明白”。刚开始我们以为她是爱跟历史老师耍宝,直到月考完才知道,她真的是明白了,而且是只明白了历史。可惜后来高二分文理科,她还是跟她明白的历史说了拜拜,只是因为她父母觉得念理科更有出路。
龙应台在《亲爱的安德烈》中说,她憎恨儿子在她面前抽烟,恨不得把烟从儿子嘴里拔出来,丢向大海。但是她不断对自己说,“请记住,你面前坐着一个成人,你得对他像对待天下所有其他成人一样。你不会把你朋友或一个陌生人嘴里的烟拔走,因此,你就不能把眼前这个人嘴里的烟拔走。他早已不是你的‘孩子’,他是一个‘别人’。”
我们可以随随便便举一百万个“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例子。也不否认父母在我们成长过程中是多么重要的角色。父母当然是为了孩子好的,正是因为他们的影响至关重要,倘若意见相左时才更应该平心静气的跟孩子讨论。但是许多父母并不懂得讨论是什么意思。
怒气冲冲责骂一顿,再加上几句你看谁谁不听话学了文科后来找不到工作了吧,你再看谁谁谁怎么怎么样……这不是讨论,是说教。
但你的孩子不是张三也不是李四,不是任何一个谁谁谁,他是他自己。
泪眼婆娑的哭一场,讲述自己的艰辛不容易也不是讨论,是良心绑票。不是说父母不能向孩子诉苦,只是以此来作为谈判的筹码,把孝心和孩子的个人意愿强行绑在天平的两端,把不遵循父母的意愿就是不孝等同起来无疑是最没有边界最蛮横的爱。下场不是逼得孩子破釜沉舟就是使孩子变成终身的肉票。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写这篇文章不是为了控诉父母,也不是将天下父母心一棍子打死。我是想告诉那些正在这样爱和被爱着的父母,爱不应该是无边无界的,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人,就好比饺子吧,一个一个的,有自己的皮有自己的馅儿。个个独立分明,凑成一盘才会是佳肴。倘若个个粘连在一起,无边无界,只会团成一坨让人毫无食欲。但可悲的是,有许多人看着粘成一坨的饺子还大呼“无所谓,吃到肚子里还不都一样”。
无边无界的爱就像一锅温水。今天揪着你的脑袋去剪了板寸,明天指着你的电脑报了志愿,后天领着你组成了家庭,大后天命令你赶紧生个小孩……你在温水中熬着,终于有一天你也被逐渐沸腾的温水煮化了,你也变成一锅温水熬煮你的孩子,无穷无尽还浑然不觉。中国传统祖辈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起初偏远山区把生下来的女婴送人,因为孩子不是个体,是一个产品,自己不要可以送;后来有了技术可以在生之前悄悄做b超,不要可以堕……直到现在,我们有了更厉害的科学,基因编辑,那么是不是有一天我们想要什么样的孩子可以自己制造了呢?
在基因编辑以前,许多人也在用自己的方法制造着孩子――用上他们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
好在每一辈都有那么几个人觉醒着从温水中跳出来,尽管跳出温水是一个暂时冰冷的选择。但我还是无比感激和崇拜那些率先跳出温水的人,是因为这样世界才变得平等美好的。
青蛙:为什么煮我?!无边无界的家庭扩大开来就是无边无界的社会。
前两天跟同学一起打车,四个人嘻嘻哈哈上了车,司机开始攀谈。由于目的地是学校,司机就自然而然的问了专业,于是我们四个人各自胡扯了一个专业只当是替司机解解深夜开车的乏。谁知这扯开了司机的话头,开始无限制的关心起我们的未来来。三个女生坐在后座渐渐不开腔,副驾的男生却几乎和司机要吵起来。司机大喊“你不开一百多万的车就是不幸福!”车速也明显增快,吓得我急忙去推副驾的男生让他赶紧住口。安静没两分钟,司机又开始说教“帽子脱下来,男孩子带什么鸭舌帽,一点都不阳光!”我几乎可以想象,也许他也曾是一个被父亲拖着去理了板寸的儿子,要么就是一个把儿子的鸭舌帽摔到地上的父亲了。
西方社会对于堕胎一直充满了争议。他们认为孩子是拥有人权的,既然产生了就不能剥夺孩子的人权,即使他还没有出生。就是还长在自己身体里,他们也尊重还是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但我们的个体边界却常常被理所当然的跨越。父母、老师、甚至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出租司机。虽然大多数并不会使我们丧失生命,但那些细之又小的踩边实际上无不使我们痛苦,只是踩习惯了就渐渐麻木了。而越是麻木的人,失去的边界就会越广泛。
我喜欢陌生人的友善也会努力培养我的孩子成为一个善良温和的人。我喜欢中国家庭其乐融融的氛围也会尽力培养我的孩子成为一个尊老爱幼的人。但在那之前,我会努力将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去尊重。我不会给他无边无界的爱,相反我会让他努力学会守护自己的边界尊重别人的边界。
希望我们每个人的边界都被尊重。当有一天边界的话题被再次提起时,人们的反应是――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而不是――你的出生与否,你的性别,你的基因都是我决定的,现在当然也应该让我掺和你的一切,要啥边界,洗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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