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热闹
“平安王妃回府省亲啦!”热热闹闹的锣鼓声震撼天地,鼓手们拍鼓吹号,远远的,是一台十六人抬的豪华大轿和一箱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才刚早晨,东华街上便已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场面极其的壮观。
繁华似锦,一片欣欣向荣。
今天,是甚么日子?竟是这般模样。
二月初六,是平安王妃的生辰。宠爱、几乎是溺爱妻子的四王爷特许王妃回白府省亲,并昭告了百姓们,连当今圣上都知道了。
“白老爷好福气呢,大女儿竟被战神平安王爷相中,当了四王妃,如此得宠,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哩。”
“可不是,白夫人又是萧府的长千金,白家后头可是萧相爷呢。”
“更何况,白老爷自己都是兵部尚书,兼内阁大臣,当真是权倾一方!”
“只可惜了,白家少后代,只有两个女儿,若是有子,必然更上一层楼!”
“话不是这么说的。白二小姐今年也及笄了,不但倾国倾城更胜其姐,还多才多艺,尤其是那一手琵琶,简直天籁之音。凭她的姿色和家境,何愁嫁不了好人家?!到时候,也是为白老爷争路呢对吧。”
“好像是这样哦......”
街上,望着那轿子远去,百姓们个个炸开了锅,一时间,众说纷纭。
(二)省亲
白府,正和堂。
“鹿鹿,你终于回来了。”雍容华贵的老夫人顾不得形象,激动地握住了殿中国色天香的妙龄女子的手,泪水随之流下。
“娘,你还是这样!女儿都来信说了女儿很好,您就是不信!”
那女子略带责备,赫然便是沉鱼落雁的平安王妃-----白府白大小姐,白鹿。
白鹿“你母亲也是关心则乱,做女儿的,更要包容。你现在虽是四王妃,身份尊贵,可毕竟是我白家的女儿,处处都应记着爹娘。可不能忘了主次之分!”白老爷显然对白鹿两年才回府一次颇有微词,故而严厉道。
“谨遵父亲大人教诲,鹿鹿知道了。”
白鹿又是一躬,微微颔首。
白老爷对此很满意,不再严厉,反而和蔼地笑了:“嗯,这才是我白诚的长女,时而大家闺秀,时而温柔可人,时而乖巧懂事,时而强势果敢。不枉为父对你的栽培啊!未来,白家可靠你了,你要撑起来呵!”
“是。父亲谬赞了。”白鹿应着,心下有丝丝凉意。父亲,外界都传您宠爱我与妹妹,但是你真正喜欢的,是我们的优秀吧。
“鹿姊姊!”一阵叮叮铛铛的铃声响起,清脆悦耳又婉转动听的噪音余音绕梁,那十五的娇俏少女欢快地跑进来。
是白落!她可爱倾城的小妹。
白落“落落,好久不见。”尽管再怎么开心,她也依旧优雅大方,时刻端着得体笑容。
“阿姊,你终于舍得回来了,盼得落落好苦啊!怎么样,四王爷有没有欺负你?过得如何?”白落可怜兮兮道,却满是关心。
“姐姐很好。”白鹿眸中第一次有了温暖。这个妹妹比她小三岁,从小没娘,与她一起长大,真真是姊妹情深,互相关爱。
只是,平安王妃在王府上两年,这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炼成。她敏锐的发现,在落落进来后,家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不可能呀!父亲一直以来对这个伶俐的小妹十分重视,喜爱,不可能这么厌恶她。
事情似乎大了。白鹿眉梢一挑,凝重起来。
“落落,回你的房间!谁允许你出来的?给我闭门思过!”家主怒吼道。
“父亲!”眼看白老爷即将赶妹妹出去,白鹿不顾满头珠翠和王妃尊贵的身份,直接给父亲跪下,道,“女儿虽不知落落犯了甚错,引得父亲震怒。可今天是女儿回府的日子,理应合家团圆,共沐亲情。恳请父亲不要让小妹闭门,让她与女儿好好说说,女儿也可指责一二,您看如何呢?”
白夫人自是看不得女儿如此,赶紧说:“老爷啊,落落也是妾身看大的,自是疼着。如今她刚刚及笄,谁没有个年少气盛、情窦初开的时候呢?您就莫气了,她也是一时玩意罢了。今天是鹿儿回来的日子,请您看在平安王妃和妾身的面上,就赫免她一日吧。”
“哼!”白诚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余怒未消。“白落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你们不必再求请,我不会同意的!”
“爹!今天是女儿会大宴宾客的。大家都知道我有个妹妹,若她没有出来,别人会怎么想呢!”白鹿有些生气了。
“好,今天,我就看在鹿鹿和夫人的面上,免了她惩罚。明天禁闭继续!”白老爷面对王妃的生气和妻子的求情,终是服软。
(三)初见
在白落的房间里,白鹿知道了一切。
前几个星期,白落十五岁及䈂,白夫人为养女办了一次宴会。明着是与众同庆,这暗里呀,可不就是为一年后的落落择婿。
白府家大业大,许多公子都慕名前来参加那百凤宴。当然,也不乏门当户对。然而,那袁家,却是迫不得已而请。
袁家,家主袁华,也是武将世家出身,为骠骑大将军。他有两儿一女,长子袁凡,次子袁叶,都是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大有作为。只是这女儿,袁明珠实在不争气。
如此家族,应是好的,坏就坏在,白袁二家,是世敌。
白落才是豆蔻年华,不免淘气了些。仗着这是白府,自家地盘,随意乱跑,与周家小姐红䄂打打闹闹,却忽略了新建的池塘。
正采花时,周红袖调皮地扯了扯她的发辫,刚要回身,白落一个趄趔,不慎竟落入了那足有五丈深的水塘。红袖花容失色,不会游泳的落落拼命的挣扎,不断的呛水。
有些时候,缘分真的很巧。
袁家二公子袁叶刚好路过,救人心使他不假思索地跳进了水塘,去救女孩。
浪花连连,那是迭起的刹那心动。
几经波折,他终于抱住了白落,浮出水面。好奇心使他去看了一下那女子,哇!这一看,竟是不得了了!绝艳的脸庞上青涩犹存,略显稚嫩。柳眉杏眼,眸中水光潋滟,秋波微漾;唇红齿白,鼻尖微挺。好一个翩翩俏美人啊!他不由呆了呆。
与此同时,白落也在打量眼前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袁叶同是一呆。当各自回神之时,袁叶飞快游到对岸,将白落放下。
只见那袁二公子吊儿郎当地玩味一笑:“小姐,我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来报答本公子呢?”
而白落墨瞳中是无限的挣扎。的确,她心动了,就如白鹿对庄燃(四王爷)一般心动了,一见钟情。可是,袁叶也许不知她是谁,她却知道,他是袁二公子,她们白家的世敌。他们,不可能。
“多谢二公子相救。至于以身相许,小女子高攀不上。”她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若本公子执意娶你呢?”
话音一落,白落猛得抬头,对上那双桃花眼中的专注与认真。她不懂。
为什么他要娶她。
“您已有婚约,小女子不会做妾的。”白落很想落荒而逃,可她的腿迈不开。
“若我毁约呢?”袁叶却是步步紧逼,不给白二小姐任何的余地。
白落濒临崩溃,几乎是哀求:“袁公子,小女子高攀不起,要走了!”
“小心!”袁叶多年习武,早已练就了一身本领,眼尖地看见那冷箭飞向白落。飞快地护住白落,那箭竟直深深插入他的背后。
“噗!”一口鲜血应声喷出。
“袁叶!”白落猛地扑过去,抱住瘫在地上的公子,惊慌失措。
心,在那一瞬间,没了跳动。
这时候,反倒是呆立在旁的红䄂反应快,飞速跑去找来了小厮婢女,简单地为袁叶包扎后,飞快地请来了大夫。
这么一闹,袁家也不可能在这白府呆下去了,这袁家主也倒不愿将事闹大,气冲冲地将白老爷骂了一通便走了。
白落一个人在假山上坐了一天。
她呀,想了很多,很多。
最后,她与婢女换了衣服,潜入了袁府。
袁叶命大福大,还勉强活着。他见白落来了,十分开心。二公子充分发挥了他不要脸的性质,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将落落硬留了下来,还为白落取名清欢,当他的近侍。
再后来,父母就发现了。
(四)往事
“......爹爹就大发雷霆,打了我一顿后,就关我禁闭。”白落如实道。
而自从妹妹开始讲便微垂眼帘的白鹿却是猛地睁眼,瞳中射出了然与寒光。
“你说袁叶叫你清欢?”
“是......”白落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呵。好你个庄燃,竟是与袁叶一伙,想把我们姊妹一网打尽!”白鹿双手握拳,愤怒地大喊。“来人,本宫要回平安王府!”
(庄燃,即四王爷)
“阿姊不可!今日是你省亲之时呀!”白落不明真相,倒是异常冷静。
“够了!有些事情,本宫必须亲自过问,方解心头之谜!”白鹿已经有些失智了。
“阿姊!”这白二小姐急了。
“不知鹿鹿王妃想问本王何事?”爽朗的声音响起,带着玩世不恭。
是庄燃!他怎么来了?!
四王爷庄燃“白落参见四王爷,四王爷万福!”白落赶紧下跪,诚惶诚恐。
“庄燃!本王妃有话问你!”白鹿柳眉倒竖,却是为本就艳丽的俏脸上更添生气。
平安王爷用调笑很好地掩视了那一霎的着迷惊艳,“不知王妃所问何事?”
“落落,出去。”
“若是你十二岁那年的事,便让妻妹听吧。”王爷正色道。
“你果然早就知道,老狐狸!”
“本王双十年华,不老。”
“......”
“本王便开始了。保证为鹿儿解惑。”还是少年的四王爷仍是轻浮,一如当年。可那眸中,却是怎么也化不开的绵绵情意。
嘉和十一年,圣上出游江南。庆屿帝体恤百姓,特带白家、袁家及众位王爷公主随行,暗查各类税赋和有无贪污。
彼时,白鹿年方十二,虽心计过人,大家闺秀,可也不过是个孩子;白落更是才九岁,年幼天真。当时,庄燃十四,袁叶十三。
途经杭城,众人歇息。
江南水乡,是减不断的缱绻风情,鱼米寥寥,烟波浩淼,茶香袅袅。
本就清浅尔雅的白鹿早就慕名杭城的暖昔茶坊已久,天时地利人和,此刻不去,又更待何时?她兴冲冲地拉上落落,冲向了茶坊。
一江春水,一叶扁舟。坐落在江边的暖昔风景甚雅,使白家姊妹迷住了。
“一壶乌龙茶,谢谢。”白鹿勾唇浅笑,对那风韵楚楚的茶娘道。
她生于繁荣,却恋着清欢。
“阿姊,不妨奏一曲,如何?”落落急切地拉着姐姐的衣角,说。
“依你。”
当庄燃与袁叶踏入他们开的茶坊时,便看到这幅画面。
小小的女孩一身青纱,端坐雅席,可爱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稍大的少女则一袭蓝衣,素雅恬静,轻盈的站在窗前,手握竹笛。两人都笑着,当真是应了那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乐声起,琵琶声时而铿锵热烈,如水阻江石、浪遏飞舟,时而悲怆委婉,如风啸峡谷、百折迂回,时而放浪豁达,如月游云宇,水漫平川;笛夹杂,绮叠萦散,飘零流转。婉转的笛声牵动了落日的余辉,恍若长空里万点的花瓣纷纷飘落,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缓缓地,牵动少年的心。
如同一幅水墨画,岁月静好,安之若素。
好想,与她们共赏蒹葭。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庄燃眉间带笑,手摇折扇,缓步走进坊中,“姑娘你们好技艺,不知姓甚名谁?”
白鹿杏眸半眯,她拿不准眼前两位俊秀少年郎想干什么。“小女子贱姓白名鹿,不知仁兄有何指较?”
“我贱姓白名落,不知有何指教。”
那落落便学着阿姊,依样画葫芦。
“在下姓赵名荫,并无指教,只是仰慕姑娘的才华罢了。”
“在下姓穆名景,仰慕姑娘才华。”
两人齐齐报家门。
“我看落落不如叫清欢算了,那么清新欢快又美好。”袁叶调笑道。
“白鹿小姐娴秀尔雅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想必不该是草民吧?”庄燃目光犀利。
“呵,这位公子真是说笑啊,民女何德何能,竟成了富家小姐!”白鹿却是微微一笑,丝毫不惧那迫人的气场。
庄燃是什么时候爱上白鹿的?
是她仅十二岁便展现出冷静漠然的时候;
袁叶是什么时候爱上白落的?
是她九岁那年甜美和天真烂漫的时候。
......
后来,他们各自回归府上,又变回了神龙松柏,凤凰牡丹,每天流连于那繁华似锦,出入于风花雪月。哪怕,他们不愿意。
可是那日的清欢,却刻在少年心头。
袁叶说,他不敢忘。
庄燃说,他不能忘。
(五)假死
“哼,你们就是那劳什子赵荫穆景。”
“怪不得啊!袁二公子会纠缠我呢!原来你们就是那两个少年!我们早就认识!被王爷你这一说,我倒记起来了。”不同于阿姊的平静和果然如此,白落有些激动。
“不然的话你以为袁叶为何要你以身相许?他对女性基本免疫的好吗?即使对他亲妹妹袁明珠都冷漠无情!”庄燃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喜欢我家小妹是他的福气好吗?!”
白鹿立刻火冒三丈。
“是是是,只要是爱妃说得都是对的!袁叶他命好,他有福气!嗯,天大地大,爱妃最大!”平安王爷瞬间谄媚无比,毫无节操。
重色轻友......干得漂亮!
作为一枚姐控,白落没下限地点赞。
袁叶,白鹿为你默哀三分钟。
“落落,我们离开这凡尘世间,如何?寻一处清欢,我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深情款款的话语响起,不知何时,袁叶已经来到了及笄少女的身后。
不同于白落的羞涩,白鹿的震惊,庄燃只觉得背后发凉。他所有的话,都被袁叶兄弟听见了!!完了完了,他哀号一声。
“若是可以摆脱这里,我们姊妹自是愿意。可你们,真得能抛下这无上之权?”白鹿梳着妹妹的发辫,双眸闪烁。
“早厌倦了。”十九二十的青年笑着,一如当年的轻浮与散漫,却多了专注。
“好。”白落舒心地笑了。
“阿姊,我们假死吧。”
(六)清欢
嘉和十七岁,四王爷离奇死于暴病,袁府袁二公子救人溺水再无生机;同年,四王妃贞烈,与四王爷恩爱非常,遂自缢而去,为王爷陪葬,合葬于安月山。白府二小姐悲痛欲绝,失踪了。
而袁府长子,战死沙场。
至此,白袁二府一蹶不振,几十年斗法消失于大庄王朝。
燃鹿·落叶山庄。
“真好,我们终究是在一起了。”
倾城雪落,绿叶一眼一生;凤鹿妖柔,燃花一刹一世。
愿韶光不负流年转,落叶悠悠,凤鹿鸣燃,此情绵绵无绝期。
(七)相思·后记
常言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以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夜不能寐,袁叶和庄燃都知道,他们和如花似玉的白家姊妹花不可能在一起。
有时那戏子唱“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他们都觉得在说自己。是呀,何如当初莫相识呢!可是,他们遇见了。
遇见即是缘啊!
四王爷和袁家二公子都不信命,不信天。缘分,缘分,既然有缘,何愁挣不到分。
于是,有了那一幕幕。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一世繁花落尽仍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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