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下午，阿凤带着几大纸箱货和给老人孩子挑选的衣服，乘坐大吧车回家了。一年时间转眼过去，这一年的经历在脑海浮现，自己竟然从农村到了城市，在银行有了存款。家里也有一份稳定 的收入，只是苦了福寿，在家里既当爹又当妈的带两个孩子，自己还要上班。
想起福寿，阿凤从包里取出一只盒子抚摸着。
回家的路，是世界最短的路。沉浸在回忆中的阿凤看见熟悉的山熟悉的路在眼前一晃而过，家就在不远处。车转过一个山窝，她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路边翘首张望。
大巴车司机和福寿早已是老熟人了，”接老婆回家过年了。“
”谢谢师傅。“他把手里的一块腊肉递给司机，然后提着老婆的大包小裹下车，在后备箱取出几箱货。他们把货装在板车上，虽是在寒风中，阿凤一点不想马上回家，只想这样两个人独处一会。
福寿发现老婆有了某种说不出的变化，比学校的女老师们还好看。阿凤看见老公盯着自己看，“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东西，但有看不见的东西。”阿凤越发不明白了。
“你真狠心，好长时间不回家，也不想孩子。”其实心里埋怨让他久久独守空房，又羞于启齿。
“那点不想哦，天天都想。”说起孩子，阿凤一脸喜色。
“那有一点想到我没有？“”阿凤的脸飞上红晕，老老实实点头。福寿也满意的笑了。
田间水泥路上，进城办年货的人提着挑着采购的东西回家，地里偶尔见一两个人在耕种。
小宝在家门口守着等妈妈回家。他看见爸妈转过路口，立即跑过去“妈妈，妈妈”小宝扑进妈妈怀里，阿凤拉着儿子小手。远红神情疏离的站在院子里看爸爸搬东西，看弟弟在妈妈身上蹭。
“远红，过来。”阿凤拿出给大大泡泡糖教她吹，远红学了很多次终于吹出了大大的泡泡，孩子笑了。看着木纳的小女儿露出的笑容，阿凤心揪紧。
阿凤给全家都准备了新年礼物。公公婆婆一人一双棉皮鞋，三个孩子一人一件新衣。公公婆婆第一次穿棉皮鞋别提多高兴了，还是儿媳妇买的。
福寿落寞地走开了。这个媳妇心里只有别人没有他，亏得自己巴巴的去车站接她。
收拾完家务，已是深夜，阿凤疲惫的走进卧室休息，看见福寿坐在床上满脸写着不高兴 。“谁惹你了？”
”没有谁。“
阿凤掀被钻进去，”还说没有，满脸不高兴。哦，是我回家惹你不高兴了。
“啪”一声拉灭电灯，阿凤刚发出声响口被老公捂住。“你心里就是没有我。全家都有礼物，就我没有。你不在家我有多累，你是不知道的。没有礼物，你只有以特殊的方式报答我。”
“你个小气鬼，都当三个孩子爹了，好意思和小的老的争礼物。”阿凤也忘记了，这时故意逗逗老公玩。
福寿也是故意逗老婆，见到她所有的苦和累都消失了。这段时间，他深深的体会到自己不在家的十余年，阿凤所遭的罪，她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不知道自己偷偷流了多少眼泪。
“给我讲讲你在城里的事。”阿凤拉亮电灯，起身在包里拿出一个纸盒交给老公。
“电动剃须刀啊。我的这一脸大胡子有救了。”
“试试。”
“不，我要用它做一件事再剃掉它们。”阿凤明白老公所指，脸腾地羞红。
远慧是妈妈回家后一天放假回到家的。看起来，她成熟了不少。她给妈妈说她一定要学会服装制作的所有环节，然后考一个服装工程师证。阿凤惊讶于女儿的志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有这样远大理想。
服装厂招临时工主要是要解决劳动力，不会对工人进行长远的培养。临时工也不值得花太多精力培养，可能干几个月就不了，很多的临时工能做好流水线一个工序已经很不错了。
手脚麻利的远慧经常没有事情干，干完自己的就帮别人干，有时帮老师傅们干。这个快人快语的姑娘很快得到老师傅们的喜欢。
一天，远慧帮一个老师傅干完活，车间里的工人都走光了。老师傅问：“远慧，你想学裁剪不？”
老师傅是车间技术员，负责打版下料，看出远慧是个好苗子，想培养一下她。远慧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举手之劳，老师傅给她这么大的回馈，当即行拜师礼。
同批进厂的临时工，有的还不能按要求完成流水线上工作，她已经开始学习技术活了。同伴们在寝室闲聊、打扑克消遣的时候，她还在车间学习。阿凤非常欣慰，女儿做上自己喜欢工作。母女俩庆幸今年都遇到了自己的贵人。
阿凤给女儿讲自己明年的打算。明年不想在服装店干了，想自己开一家洗烫店。城里人基本都买成品衣服，不少人身材比例不标准，裤子总是需要改短。穿衣讲究的衣服一点不和身都要修改。衣服喜欢穿得笔挺，所以熨烫店生意很好。只是现在手头的钱还不够投资。
远慧赞成妈妈自己创业，可以考虑先知做修改，等有了资金再投资买熨烫设备。她知道专业熨烫设备有多贵，修改衣服买一个普通电熨斗足够。
阿凤在柜子里找出那个开启她梦想的梧桐木小人。小人的衣服过时了，远慧说给她做件新衣过年。于是找出一块红色棉布，用划分刷刷画画，剪出衣片，揭开缝纫机盖布，几分钟后衣服成型了。阿凤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女儿的手速太快了，自己是望尘莫及啊。
心想以自己的手速，一个人开店能应付过来吗？生意好做不过来，生意不好还不如给老板打工。
晚间，福寿问起她明年的打算，她怕老公要求她回乡下。“没想好呢。”
“我想辞职和你一起出去打工，我们把两个孩子带到城里读书，一家人在一起。”
“一家人在一起”这句话触动她内心，想起远红怯生生的模样，心如刀割。给远红的关爱太少太少。
不可能的，阿凤打断老公“非分之想”，你要辞职了我敢保证你的腿会被打折，可能还会连累我。
福寿的同事有一个辞职了，在城里骑脚踏三轮车，每个月除了租车租房吃饭后净挣两百多块。比当老师挣的钱多。
“你想好干什么？”
“没有想好，你不是在城里吗？我起码少了租房的开销。”
“难道你也想去骑三轮车？”阿凤觉得骑三轮车有辱知识分子斯文，他们一个说服不了一个。
除夕夜，福寿和父亲写对联，小半天后，所有门窗都贴上红红的春联，喜气从院子升腾而起。
阿凤和远慧包揽做所有吃食。阿凤学做在城里吃过新菜式-蒸鱼“花开富贵”。她把鱼切成一公分厚片，鱼肚不切断，将鱼摆成花形，在每段鱼上点缀绿色的葱花，红色辣椒圈。
这道爽心悦目、味道鲜美的蒸鱼得到合家赞赏。公公提议大家举杯祝：“新的一年锦上添花，年年有余。”
公公说：“今天我要特别感谢远慧妈妈，是她带领我们走上致富道路。现在我们家里有余粮，银行有存款，还有一眼活泉，给我们送来细水长流的财富，使一家人吃穿不愁。来我们敬远慧妈妈一杯，干了。”
阿凤内心感慨不已，眼泪在眼眶打转，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嫁进来二十年，第一次得到公公的称赞和敬酒，一切的努力总是值得的。婆婆也不再挑剔她什么了。
公公喝酒后兴高，话比平常多，一个个的点评。表扬小宝学习进步了，远红见生人不躲了。最开心的是远慧找到了工作，听说在厂里表现不错，希望她继续努力。
远慧说：“我工资很低，除去吃饭没剩几个钱，不够买件像样的礼物，所以就没有给爷爷奶奶准备礼物，希望不要怪罪我。”
“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就是最好的礼物。我们怎么会怪你呢。女孩子花钱的地方多，你的工资留着自己用吧。”
听着爸爸对老婆女儿的赞赏，福寿欲言又止。还是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吧，别破坏了这和谐的气氛。
除夕夜在祥和的气氛中过去，老罗家点燃炮竹迎接新年到来。福寿带着小宝将三卷一千响鞭炮连在一起，从院子里铺到院外路上。老先生在堂屋大桌上摆放上糖果、香烟，点燃香烛，双手握香恭敬的朝神龛作三个揖，敬告先祖新年到了，祈祷祖先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新年差两分钟时老爷爷亲手点燃鞭炮，瞬间鞭炮声打破乡间宁静，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仿佛是一家点燃了另一家的鞭炮，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久久才平息。
老爷爷给三个孙子发压岁钱，然后对阿凤和福寿说：“初二带着孩子们去给外婆拜个年吧。我和你妈商量好了，明天你们去城里买点东西去吧，这么多年都冷落了老外婆。”
公公突然的安排惊呆了阿凤，她本来也有去给母亲拜年的打算，礼物都准备好了。
初二一早，阿凤一家五口，提着礼物向外婆家出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