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脱下各自的鞋，捲起裤脚，阿华在前，清在中间，阿宾殿后；阿华步伐矫健，清紧紧跟着，阿宾面对粗糙石板，皱着眉，弓起脚背，踮起脚尖，一一没几下就落在后面，他只得叫唤着：“你们慢点，慢点……等等我，等等我！
阿华回顾头来嘲笑道：”真像一个娘们一一还弓起脚背，踮起脚尖一一怎么走路呀？”
阿宾自我安慰道：”没事的，过了这段，到了田里就没事了！”
”这倒是真的！水田里可软乎啦！”阿华鼓励阿宾，同时他也放慢脚步，清刚开始也觉咯脚，慢慢就麻木了，可苦了阿宾，急赶慢赶，额头的汗都出来啦，一一阿华见此，便学起阿宾的走路，甚至更浮夸，活象古时三寸金莲，婀娜多姿。阿宾与清被他逗得捧腹大笑，阿宾说：这鲶鱼头比戏里演的还好……！”
三人说说笑笑走完村间石板路，进入田野泥路上，阿宾踩上软绵绵的青草，那皱着眉宇顷刻间舒展开来，兴奋对俩人说：”真像上了绿地毯……！
阿宾抢过阿华手中铁叉了，灯盏自告奋勇地步上阡陌，阿华只好对阿清摇摇头……阿宾在前，阿华居中，清随后。他们三人蹑手蹑脚，阿宾摒住呼吸，他看到一个蛇鱼的头，从洞穴中伸出，他立马弯腰伸铁叉，还没等他伸到水面，蛇鱼头早以缩进洞穴一一阿宾叹息一声，他们摇摇头，阿宾不信邪说：”时间尚早，出了身子就好夹了！
首次失手，阿宾并不气馁，他一鼓作气，脚步更轻盈，灯盏放的更低些，没走几步，他们就看见半条蛇鱼身蜿延水面，说时迟，阿宾身手敏捷将铁叉叉向水下，当场夹住蛇鱼，他赶紧将它放进水桶里，阿华为他伸起大拇子说：”还蛮大呢！”
有了一次成功，阿宾信心倍增，但对那些刚冒出一个头，见到灯光象闪电一般缩进洞穴蛇鱼，阿宾往往束手无策，阿华于清总是怪他出手太慢，阿宾喜扰参半，换上阿华，他的出手，确实比阿宾略胜一筹，成功率略大宾，阿宾也自叹不如，阿清说他钓蛇鱼可以，夹肯定不如你们，阿清没上手，……他们在阡陌间转悠着，整个田野有十几盏火把，灯盏在飘荡着，那些稍晚些来人干脆就蹚到水田里去，阿华提议下田，阿宾二话没说蹚下水，阿清说他就不下去了，一一人多了，反而吓跑蛇鱼……！
阿清站在阡陌间无事，细细用手指点了点，整整十三把火，夭哪，在这明月星稀的春夜，寻野味的少年着实不少呀……！
阿宾与阿华，一人提水桶，一人提灯盏，铁叉在水田蹚了两个小时左右，见夹到的蛇鱼足有六七斤左右，见夜色不早，便上阡陌，在水渠里洗去满腿的泥巴，三人踏着月色，踩着露珠向村里走来！
他们归来时，村落一片肃穆，唯有碧绿茂盛水竹丛间青蛙，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扑通，扑通地跳下河岸。家人早以睡下，他们在埠头洗过脚，用干毛巾擦过脚，穿上各自的鞋，宾与清一同回去，随后在叉路口分手，各自回家，悄然推门睡下……！
第二天晚上，他们相约蛮子及孝他们一起吃蛇鱼面。阿华早早将锯子断片磨得锋利无比，底部绑扎上布头做柄，阿华不等他们来就先动手拆蛇鱼了，当一高一矮的定孝及蛮子来临时，只见阿华手起刀落，只听到撕裂蛇鱼骨肉分离，鲜血淋淋，蛮子裂嘴眯眼嘲讽道：”罪过，罪过！一条鲜活生命顷刻间没了！”
阿华抬头冲他们一笑，伸进水桶抓住一条肥大蛇鱼，朝水桶边沿使劲摔了几下，蛇鱼当即蒙晕过去，变得软绵绵的，阿华麻利将蛇鱼钉在粘板上，对阿孝笑笑说：“这家伙等一下就他吃得最凶，一一还阿弥陀佛！也不害羞！”
定孝扁嘴一笑说：“你不见和尚，一边吃狗肉，一边念阿弥陀佛吗！”
“对极了，他就是个典型的野和尚！”阿华一边麻利拆裂蛇鱼，一边兑对蛮子！蛮子只是傻傻笑着。
阿宾左手提着一袋鲜面，右手提着一塑料壶的黄酒，阿清甩着手于宾并肩走来，阿华妈从里屋出来，笑眯眯对阿宾手中面与酒说：”温州人，破费啦！”
阿宾裂嘴笑笑说：阿华妈见笑了一一我算那门子温州人呢？充其料也就借居姐姐家的人。”
”现在不是，将来总是的！一一这是迟早的事！”阿华妈信誓旦旦地说。
“托你的福了，阿华妈！”阿宾真诚笑答。
”好了，谁来烧火？”阿华妈抬头问他们，阿宾见蛮子他们借故收拾桌凳，只好说：“我来吧！”阿华妈朝他心领神会的一笑，
阿宾捲起袖子，低头钻到灶肚间，用火钳夹了一把稻杆，拿了烟冲洞里一盒火柴，推开盒子，抽出一根火柴点上稻杆，灶肚里顿时火花四起，阿华妈擦干铁锅，等锅冒起白烟，便打开油瓷盖，双手端起油缸倾倒落铁锅，只听到一声声吃吃的声音，菜油的芬芳香气倾刻弥漫整个屋里，等浓稠深黄莱油起泡翻滚，先放生姜片，阿华妈便将宽面条似蛇鱼条倒入锅中，随即用锹子拌匀，放盐，味精，轻轻拌匀，倒入少许香醋！均匀翻炒，等蛇鱼条变得酥黄香脆时，便将下过锅泡在水里半熟面条倒下，在面条上撒盐，味精，再倒入黄酒搅拌均匀，使劲翻炒一刻钟后，香味出来，一条条面条软滑酥脆，诱人香味弥漫开来，阿华他们嗅到味道，从外面走了进来；阿华妈早己用大菜盆盛好，端放在饭桌的中央，他们五人围着桌子纷纷坐下，阿华妈一边用围裙搓手，一边笑着嫌意地说：”不知味道合你们的口味否？”
阿宾及蛮子赶紧说：”您也坐下吃吧！”
”我才不呢，坐在你们中间，你们吃起来就没味道了！”阿华妈客气地转身上了楼梯。
阿宾不好意思地说：”叫你忙了半天，一一没吃一口一一真是罪过呀！”
“”说什么呢一一宾，一一你们高兴，我才高兴呢！味道怎么样？”阿华妈站在楼梯口笑问。
”好，……好极……！”大家异口同声地赞道。阿华妈微笑着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在春意融融夜晚，在晕黄的灯光下他们五人一边吃着蛇鱼面，一边喝着黄酒，谈天说地叙说各自的欢乐于烦恼：他们更多是谈起刚刚逝去的美好韶华，前几年，他们个个年少轻狂，干过不少小偷小摸的事，但对他们来说，一点也不羞耻，他们甚至觉得全是美好的，那时他们才十五六岁，他们刚从学校出来，他们的身子正像春天树苗，一天一个样，节节把高，但他们兜里连一子也没有，每到夜晚，那肚子总是咕咕叫着，……春天莱花开时，对他们的诱惑更大，……阿宾一边于定孝碰杯一边戏谑地说：“孝，你还记得否，那次我们三人偷莱籽头的事吗？”
”怎么不记得呢？你偷的最凶了！
“说实在那菜籽头实在大肥壮，我都舍不得停手！”
还说呢，你们俩傻不拉几的居然将刚施过糞莱籽头也摘来！”阿华饶有兴致地说。
”开始时，大家都觉这菜籽头好吃极了，值到阿孝吃出草纸渣来，大家才停了筷子……！”阿宾笑眯眯地说。
”哎，他准是怕我们偷，才将肥浇到顶上。”
蛮子说。
”那肯定的，要不怎么菜籽头有草纸呢！”清笑道。
”哎，一一真缺德？”阿华说。
”嘿，谁叫我们嘴馋呢？”
”那时谁不嘴馋！定孝否定阿宾的话题。
他们总能想起美美的往事，上山摘半红的杨梅，青涩的硬棒棒的棃子，青黄半熟的蜜柑，多不在话下，如今他们各自有谋生的手艺活计，兜里也有些小钱，再也不干那档子不齿的事了！
阿华十五岁就跟瘸腿姑夫学裁缝，如今都能独立的裁剪西装，西裤；定孝开始跟母亲学做豆腐，现在跟娘舅学制革；蛮子与清前后学做泥水匠，阿海跟他父亲在农械厂上班；宾开始跟他大哥学木工，转而跟他三姐学生意……。
他们十个兄弟，分为三波：阿宾、中清，定孝，青松，蛮子，阿中为一波，他们是老同学；阿华跟阿中是同族，跟蛮子又是一个队的，从小玩在一起的，自然就跟大家走在一起了；聪华是阿中的堂弟，跟着，跟着就进了这个圈子；阿海是最后进来，怎么进来，就有点说不清了。
除了阿宾外，他们几个几乎天天晚上聚在一谈天说地，有时到附近的村庄看电影，有时凑一起抓田鸡，喝老酒……！
以当时情形，阿华家算是最好的。他爸爸年轻，精明，能干。养殖业搞得风生水起。做为长子，阿华很得其父母亲的依重。他长的丰神俊秀，他那张未启唇而先笑的油嘴很得大家的喜欢。阿宾年龄最大，当为大哥，他又少年有为，大家都以他马首是瞻。聪华虽幼，但身为独子，长得又玉面玲珑，很是贵气（他是阿中伯父之子一一伯父老来得子，很是娇宠，家境也是上乘）阿宾于阿华很是欢喜他。
蛮子本名森权，因从小刁蛮打斗出名，便得了这一绰号。他家兄弟五人，姐姐一双。他爸又是嗜酒好赌之人，性格又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乐天派，家境自然最为清苦。他的四位兄长，个个平庸；唯独他长得笑面如花，很得大家的欢喜。他的四位哥哥，年轻时不是小偷就是小摸，很被村人嫌弃，虽说最终娶上媳妇，但都三十老几了，也非正经人家的姑娘，全是歪瓜裂枣，没有一个媳妇能上得了台面的。
唯独他二十多岁，就学业有成，很被村人看重。大臀婆一一老季家如花似玉二姑娘，居然也投入他的怀抱，成了他的媳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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