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天气闷热而潮湿,让人呼吸都感觉压抑。
已是夜里九点,刚下了晚自习,教室里只剩下五六个人在继续坚持用功。一眼望去,各种教材、辅导书和试卷码成了一座座小山,男生女生都被这些小山包围在中间,仿佛陷入了书山题海十面埋伏。
我坐在教室的最后几排位置上,正翻看着一本辅导书,但我并不是太用心,翻了一会儿书,眼睛却又望向了坐在前几排的一位女生。那个女孩梳着漂亮的马尾,皮肤白皙,身材修长,正低着头专心志致的做题。
她的名字叫小欣,是个很文静的女生,也是我高中三年心目中的女神。她喜欢笑,但不太爱说话,她的英语非常好,学习也特别用功,几乎每天都会自习到晚上十点才回家。而我,也常常会给自己找各种理由,陪着她上自习到晚上十点,为的只是能静静的多看她几眼,尽管她毫不知情。
我究竟是何时开始暗恋她的,可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我的脑海里,她就像是一泓清冽的泉水,在三年的时光中汩汩流出,一点点、一丝丝地逐渐充满了我的心灵。
无数次,我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她,偷偷欣赏着她的一颦一笑。她笑起来,白皙粉嫩的脸蛋上会生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眼睛会弯成一对月牙儿,十分漂亮,每次看到她的笑,我的胸口都会涌起一阵阵悸动,内心那不断萌生的爱欲仿佛春日里疯长的野草。
但是,我一直没有打搅过她,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大人们都说我是个冒傻气的胆小鬼,我承认,我的胆子确实小,沉默寡言,性格拘谨而敏感,所以,我从来不敢主动去和她说话。她在我的心目中,仿佛武侠小说中那冰清玉洁的小龙女,可望而不可及。
再过半个月,就是高考了,高考之后,三年的大学时光即告结束,朝夕相处的同学们也会各奔东西。不知何时起,那淡淡的离绪就弥漫在全班男女生的话语之间,若有似无,却又挥之不去,多愁善感的我自然也受到了感染。此时,我傻愣愣的望着前排的小欣,内心被浓浓的忧郁包裹着,我担心一旦离别,那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她,再听到她的笑语。我的心声,她还从未听见,会不会,她再也听不到了。
突然,教室外此起彼伏的蝉鸣声突然凌乱起来,渐渐的,外面传来了哗哗的雨声,那声音越来越大,铺天盖地似的。狂风也开始肆虐,不停吹打着两边的窗户,把一股股带着咸湿的凉风灌入教室。
“下雨啦!下雨啦!”
几个同学望着窗外发出一阵惊呼。小欣也抬起了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窗外。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背后,手掌触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心里立刻安定了下来。我凳子背后挂着一把雨伞,是下午自习之前,母亲叮嘱我带上的,却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然后,我又想起了小欣,今天她好像没带伞,那么她怎么回家,她的母亲应该很快就会来接她吧。
教室里,几个同学叽叽呱呱讨论了一阵,渐渐也没了声儿。有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是带了伞的,于是,他们结伴匆匆离开,仿佛一刻也不想停留似的。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小欣,还有另一个瘦瘦的女生,我们三个没有说话,我看见小欣又拿起了书本,神情专注的开始复习。
二十多分钟之后,那个女生的父亲来接她了。不久,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我,还有我心目中那位最美的女孩——小欣。
外面风雨交加、狂风大作,我假装温书,眼睛却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排的小欣,她依然在静静的学习,隐约还能听得见她翻书的丝丝声。
又过了大约四十分钟,我看了表,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但是外面的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小欣也开始焦急起来,她不断抬头望向窗外,似乎在盼望着家人的到来。
我心里替小欣着急,她的母亲平时很早就会来接她了,但为什么今天还没来,有什么意外吗,或许,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我正胡思乱想,却发现小欣站了起来,正转身朝着我这边看过来,我心里一惊,立刻埋下头假装看书,耳边却传来了小欣那柔和悦耳的声音:
“李军,你怎么也还在,你……也没带伞吗”?
我慢慢抬起头,顿时发现小欣正看着我,她的眼睛清亮而有灵气,仿佛天上闪烁的星辰。
我的脸在发烧:“我……我……”
我的心突然坠落到了谷底,完了,完了,我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口吃!
然而小欣却没有一丝变化,她的目光温暖如昔,语气中还带着某种关切:“李军,你……怎么了”?
我在她的目光中获得了某种鼓励,回答道:“没……没什么……”
小欣望着我笑了,露出那对让我迷醉的酒窝,然后她叹了口气:“咳,我妈肯定是打牌忘了时间了,要不平时早来了”!
她又开始问我:“李军,我发现你好用功哦,每天都学习到好晚”!
我的内心突然有一阵冲动,那积蓄了很久的话竟然在此时冲出了口:“小欣,其实……其实我每个晚上都在……等你……”
像是一枚石子掉进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我看见她忽然触电般转身,低着头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脸,却看到她似乎连脖子根儿都羞红了。
我知道我闯了祸,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十分的懊悔,我很担心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呆了片刻,我下定了决心,于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本,然后拿着伞向小欣走去,经过她面前的时候,我把伞猛地塞到了她手里,然后迅速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冲进了漆黑无边的雨幕中。
在学校的操场上,我面向天空张开双臂,无数的雨点敲打在我的脸上、肩膀上,我挥舞双手大声吼叫着,将那胸中积郁了太久,像岩浆一样炙热的爱欲喷发出来。我的声音穿透了黑暗,与那铺天盖地的雨声比试着威力。
在高考之前的那个夜晚,我终于鼓起勇气,向自己守候多时的女生述说了衷肠。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065+画霓+第一次作业+难忘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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