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里就处处有文学的美,如《维摩诘经》,两万多字的文体如新诗般优美。如《华严经》,叙述善财童子五十三参,就像《儒林外史》的故事一样,重重叠叠,意境非凡。
而《大宝积经》,就像由许多的短篇小说集合而成,精简扼要,特色鲜明。至于《百喻经》,就如童话寓言的故事,含义深远,发人深省。
好的文学作品,发扬了人生的真善美,正是通往灵性与宗教的阶梯。宗教如果与文学结合,如同六牙香象长了金翅,非但不减损其真理,反而使它更庄严,广为传扬。
从前,我把佛经比喻成文学的著作,许多教界人土不认同,他们认为我的话亵读了佛法,认为文学是世俗的,佛经是超的,佛法不应去迁就世俗。
我的看法不同,因为古代写作、翻译经的人有高超的文学造诣,佛经才更能传诸久远,像佛教说的如果能诵“四句偈”以教人,在佛法的功德胜过三千大千世界。
什么是“四句偈”?像《心经》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金刚经》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六祖坛经》的“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华严经》的“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普愿罪障悉消除,世世常行菩萨道”。
《增一阿含经》的“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妙法莲华经》的“一切行无常,一切法无我;及寂灭涅槃,此三是法印”。《维摩诘经》的“火中生莲华,是可谓希有,在欲面行禅,希有亦如是”……
我们信手拈来,字字珠肌,情意高远,于化境,优美而有力量,有着浓厚的诗意。如果不是文字这么美,这么难如何传之久远呢?
为什么大家会认为鸠摩罗什的译经第一?因为他有深邃的文学造诣,他的文字非常流畅,就像行云流水,朗诵起来,音声节奏都很优美。他的文字能自在地表情达意,不仅通易明,也让人感动。
鸠摩罗什的译经不论在宗教上、文学上都有很高的价值,也带来深远的影响,我们现在诵读的《弥陀经》《金刚经》《法华经》都是他的译本。
梁启超和胡适先生都认为这些佛经是最早的活文学,不只影响思想与人心,也影响了文学的形式与写作。
为什么禅师开悟时都会写诗?为什么文人追求更高的心灵境界,最后就走入禅道,写出有禅观的诗呢?
那是因为禅师认为诗是最佳的指示门径,是用最优美的、量单纯的文字,让我们找出宇宙人生的奥妙。所以,禅师都会写诗,没有一位开悟的禅师不会作诗的。
文人为何容易进入禅道?那是由于文人对人生的体验本来就较常人为切,对境遇的感悟较常人为深。佛法的微妙教理,对宇宙人生的阐明,正可以满足他们追求真理的饥渴,安住他们的身心。
文学本来就是发于中、形于外的性情之事,有了佛教教理作为内容,给文学活泼的生命,不致流于无病呻吟,成为遣词造句的游戏。
(材料来源:《浩瀚星云》,林清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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