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天生不是哑巴，有的人天生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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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桥下星空
陈梓甄想起姐姐带自己回家时，太阳时刻在山背后偷望自己。走出车缝，果然，偷看的太阳就在自己左边。陈梓甄坚定地走向左边，嘴里唱起“走，走，走走走，我们回家回家家；走走，走走走，一起吃饭饭……”小狗仍贴紧陈梓甄小腿，缩起右后脚，一跳一跳地跟着。
夏天的太阳纵使如何恋恋不舍，总归得落下，也该给星子出来透透气。陈梓甄与小狗走累了，便坐在花坛边歇会儿，这时陈梓甄总会抚上小狗毛茸茸的头，认真地盯着伸出小舌头喘气的小狗，喃喃道：“马上我们就到家了啊！一回到家，我们就可以喝牛奶!啊！对了，我看电视说小狗要和羊奶，我可以让妈妈买点回来！还有很多很多肉肉可以吃！”说完又起来继续向只剩光晕的山那一边走着，似乎陈梓甄和太阳回的是同一个家。
天色逐渐暗淡，而街道也开始披上五色的纱，以昏黄居多。陈梓甄眼前逐渐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而山的轮廓已经逐渐模糊，街道的光过于吝啬，没有分给那边的山丁点。
“接下来我们该往哪儿走呢？”
陈梓甄茫然四顾，突然瞥见一个身着碎花裙的姐姐坐在对面的大桥边上，双脚悬在桥下黑黝黝的河面上，一荡一荡的。
“是姐姐吗？看起来好像是的！狗狗，我们走！去找姐姐！姐姐就和家一样哦！”陈梓甄看见绿灯一闪，立刻雀跃撒腿跑去，身侧小狗尽力摆动起来的小腿都成了残影。
陈梓甄渐渐靠近，灯光下眉目清晰起来。不是姐姐，陈梓甄在心中默念道。微微起伏的胸口，肉眼可见的一下便陷下去一个小指深度。陈梓甄还没来得及转身走开，一声泄出的抽泣顿时打消了她的心思，好奇地抬头看去。细碎的长发被风蹂躏，缝隙间一只失神略带湿意的眼睛露出来。
“姐姐，你在干什么呢？下面有什么好看的吗？我也来看看！”说着，陈梓甄双手扒住大桥白色围栏，一使劲，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下一秒好像就会翻出去。那新奇的模样企图从黑暗的江水里挖掘出什么新奇玩意儿！
“你干什么！小心，不要掉下去！”被那个陌生女孩儿一把扯住身子，把上半身拽出了围栏外。
“哇！姐姐！下面真的好漂亮！原来天不仅仅只待在上面，还会来地上玩呀！”
陌生女孩有些恼怒地瞪着陈梓甄，却见一双欣喜且缀满星辰的眸子，一时失去了言语。不算黑的眼眸，像是天空低落下了滴泉水落入其中，泛起一层涟漪而形成，不染尘埃，只为世间美好而来，只容内心悸动之色。陌生女孩再仔细一看，与自己年龄相仿，原来是个傻子。
“啊，真的吗？你就这样看吧，不然掉下去可就回不来了……”
“会掉进宇宙里吗？能骑到流星吗？”
“哈，不会的。掉下去只会是无穷无尽的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抓不住……”
陈梓甄的手立刻抓住女孩的手腕。
“你干什么！”
“我当然是抓紧你啊！我们一起看这个美景，我拉着你，你就不会掉进那可怕的黑暗里了！”
“我就喜欢黑暗。我的生活和这个黑暗没有什么不同了。”
“我也喜欢天黑！因为只有天黑了，还要那种比墨水还黑的黑，才能看见流星！老师告诉我，想要看流星一定要找个大大的天空和非常黑的地方，才能看见很多，但要在流星来看我们的时候！我和姐姐在婆婆家的房顶上看过！它们来的一瞬间，黑暗一下就跑开了，长长的尾巴像一只激动的狗狗，猛得扑进我怀里。一颗冲向左边，又是一颗冲向右边，过会儿还有上边，向下的也有！仅仅也只是一下子，它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我们又开始等待下一颗。
女孩看着陈梓甄回想的样子，那双眼睛更加明亮，随着她的话，澄澈的眼眸中似乎也划过几颗流星。
“等待的过程很长，但是它们每一次出现都让我无比激动。我喜欢流星不是因为它可以实现我的愿望，而是它们义无反顾冲下来的样子，哈，‘义无反顾’这个词还是姐姐说我的——像是一道温柔的闪电，一阵看得见的风。它们不会故意远离黑暗或是光明，它们都是好朋友，姐姐和我说它们这样叫做‘一视同仁’。还因为老师说，流星在黑暗中跑了很久，直到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温度，便燃烧起来——我们看见的是它们燃烧自己时的模样。我们眼里它们的消失也是意味着它们的死亡，但这一瞬间是有意义的，它们展现自己最美的一刻，与黑暗说再见，和光明问好，点亮自己，献身宇宙。黑暗再如何深远，也一定不会忘记流星那一瞬间的温暖。我喜欢流星，这么大的天空中，这么多的星子间，这么多长得差不多的同类中，每一个都有自己想要前往的方向，而每一个都实现了，它们好厉害！”
“汪汪！”
陈梓甄垂下头看到瑟瑟发抖的小狗，“狗狗，很冷吗？”说完，右手仍紧紧抓住那个纤细的手腕，左手拦腰抱起小狗，塞进自己拉开一半拉链的外衣里兜住，接着又开始开口。
“我也想像流星一样，虽然我现在还在黑暗中等待，但我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刻我会达到我的温度，绽放出闪电一般的光芒，感受风一般的自在！姐姐，你的黑暗和下面不一样，你不是说下面只有无尽的黑吗？但是我们的黑是会被照亮的，被自己的光！姐姐，你要耐心，等等，再等等！”
说到这儿，陈梓甄转头看向衣袂飘飘的陌生姐姐。
“姐姐，你呢？你喜欢流星吗？”
“我……喜欢。谢谢你。”
女孩弯腰揉了揉自己被冷风吹得僵硬的双腿，感到手腕上手指的力量一下加重了，不禁笑得挤出了几滴泪。
“嗯？谢我什么？”
女孩撑住身体，转了个圈，双脚落在了地上。
“没什么。你肚子饿了吗？那边有个商店，吃东西去？”
“好嘞！我快饿扁了！我的狗狗也饿了！”才听说完，女孩的手腕一松，走了一会儿发现身后没什么动静，转头一看，陈梓甄低着头仍停在原地。
“怎么了？”
“我没有钱……”
“没事，姐姐请你！因为你陪姐姐说了那么多话，这是你赚得的！”
陈梓甄咧开了嘴，放下小狗，欢快地迈开双腿，伸展双臂，向前跑去。
女孩看着那一大一小在前如小鸟一般的身影，抽空看看头顶这片星空，喃喃自语道：“对啊，星空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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