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噗”的一声响,微弱的火光摇曳在窄小的桥墩里,二狗从盒中抽出一根华子,这是他今天的第七根烟……傍晚的黄浦区格外的冷,寒风刺骨,吹灭了那火焰,他只好小心调大火焰,轻轻点燃手上颤抖的那支烟。

3.28 凌晨5时 上海浦东新区封城
那天二狗离开集体宿舍时还不知这个消息,凌晨四点半就起床的他要开始一天的工作——抢外卖单,中途才在与同事闲聊中得知,宿舍住不得了,要核酸检测,自己算外来人员,虽有暂住证,但封城期间只能在宾馆呆着。二狗不想住宾馆,钱是其次,他明白住了就不能出来,一天天耗在宾馆里,家里英子的生活费和娜儿下学期的学费都成了问题。自己不是来度假的……漫无目的地骑了几圈,他看中了南浦大桥——那无数个巨大的桥墩。
这件事他谁也没告诉,不是丢脸,而是怕她们担心难受。他收拾了行囊(实在没什么可带的,几件衣服罢了),选了一个桥墩,裹上了厚厚的衣服,斜靠在混凝土上,注视着整个浦东。泛黄的灯光下,伴随着虫的鸣叫;目光不远处,上海大歌剧院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头顶上方,是不时的汽车轰鸣。

当一切静下来时,往事随风,飘过脑海。二狗想到了好多——小时伙伴们嘲笑自己名字,老师也建议让父母改一改,但二狗不在意,他觉得自己一生平平庸庸,没必要取太华丽的名字,前几年二狗看了个综艺节目,叫《最强大脑》,是他在为顾客取餐时无聊看的,他记得很清楚,有个脑王叫郑林楷,他佩服这些天才,也很喜欢这个名字,但他清楚这名字属于那个自带光芒的少年,放自己身上,不合适……二狗二狗,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他对着眼前的灯红酒绿的都市,深深吸了一口烟,泛红的火光照耀着自己这片黑暗,显得格格不入。
英子……他脑海突然涌入她的名字,她的样貌,顿时幸福感与甜蜜感充斥自己孤单的心。他对不起她,牵手时将陈诺说的信誓旦旦,要去上海干一番大事业,让她做最辛福的女人,如今却连基本的生活费都拿不出来……他看着英子容貌渐渐老去,为这个家操劳,他心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对不起,英子”他喃喃自语,将头埋入膝中。她很懂事,没有埋怨,默默撑起那个家……他欠她的,他一直告诉自己。

昨天早上妈来了电话,第一个他没有接,而是拍了拍身上的灰,跳下桥墩,进入附近的茶餐厅,那儿他熟,服务员收拾慢……他快步买了几个花卷,坐到了还未打扫的,满是残羹的桌子上,他尽量让自己提起精神。
“诶,妈,哎呀,正吃早饭呢,手上全是油,不小心滑走了,现在赶紧给您回一个。是,是封了,没事,我住了个宾馆,安全的很,嗯,会的,你儿子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好自己,嗯,妈再见……”
起身,离开。
几个花卷,蘸着矿泉水,下咽……
他缓缓吐出烟来,不小心呛了一下,烟已吸了一半,他越发沧桑了。
他答应过英子,不喝酒,他怕自己耍酒疯,欺负英子……娜儿又在学校得了奖,总在电话那头问自己何时能回家,她想让自己参加一次家长会,她想让自己知道,他二狗的女儿,很优秀。他很抱歉,每次她问时,自己只能沉默。

他一直在努力,英子知道,娜儿知道,妈也知道。他不求自己能赚很多,只求能让英子幸福,让娜儿读完书,给妈好好养老。浦东的夜色很美,高楼林立,疫情下,人们团聚一起,抗击疫情……他看着这繁华都市,突然发现自己格格不入。他叹了口气,自嘲道“这生活啊!”
他吸完了这第七根烟,用脚踩灭后,他注视自己这个暂时的“家”,他突然很感谢这个大桥的设计者,他不懂土木工程,不懂建筑,但他谢谢这些桥墩,让他能暂住……夜已深了,二狗要睡了,明早还要早起。他找了块石头,颤颤巍巍地在桥墩面上刻了四个字,他觉得不会影响这座桥的美,也许没人会关注这里,他渐渐入梦乡~
明天是4月1日
凌晨5时,浦东解封
2022年,上海落户政策发布
南浦大桥下的某个桥墩下,你会发现残余的烟头,还有旁边四个不平整的字——
二狗,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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