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

  “叮咚！” 喘息稍定后，他摁响了门铃。

  “谁啊？”须臾，门内传出一个苍老的男声。

压了压嗓子，他发出了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声音“我，送快递的！”

这时，屋内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爷爷爷爷，是谁啊 ，是爸爸吗？”

随后，是一个温婉的老年女子的声音，“不是爸爸，是快递叔叔，走吧朵朵，我们继续画小鸟去。”

听得到童声一边在嘟囔“爸爸怎么还不来? 我想爸爸了！爸爸你啥时候来啊 .....”带着哭腔的话音渐行渐远。

他退后几步，在门口站定。

门，缓缓打开了。

门内的人看到他后有点惊讶，但马上就笑了，“怎么是你？”

四十分钟前的他，刚刚脱下身上的全套防护装备。从筋疲力尽的忙乱中暂时抽身出来，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把小女儿送到父母老家，屈指一算，已经七天了。不知妞妞在那儿啥情况？老人是不是能应付得来？……

于是，他戴好口罩、手套，匆匆去医院门口超市采购了几样货品，便发动汽车，半小时后就到了这里。

此刻，面对老人的询问，他只微笑不语。把东西放在门口后，隔开一定的距离，他简单嘱咐了老人一些防护注意事项，便匆匆下了楼。

走下楼梯，他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这叫什么事啊，自己这是做了一回小偷，还是当了一回演员？

不过，想起上次送女儿来时那让人哭笑不得的场面，他又觉得这是自己的不二选择。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前世小情人，这话说得还真没错。从女儿出生那天起，他看着那胖乎乎的小脸上高高的鼻梁，红嘟嘟的小嘴巴，是越看越欢喜。

女儿一天天长大，三年来，粘得最多的就是他，只要他在，她妈妈也得靠边站。父女二人常常你一言我一语说着那些小情话，连旁边的妻子都觉得甜得齁得慌。

一周前，当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单位领导号召奔赴抗疫一线的时候，同为医护人员的他和妻子，毫不犹豫地双双报了名。但对于怎么把女儿给“发配”到老人家里，他心里还真没底。

果不其然，那天女儿本来还挺高兴地在爷爷奶奶家玩着，一听爸爸要走，就搂住爸爸脖子不放，而后又拉住胳膊不放，再后来，索性在地上打滚，扯住爸爸裤脚不放 ......哭声之大，连隔着好几条巷子的几条家狗也听不下去了，一起跟着汪汪汪。

唉，这个爱黏人的小宝贝，真是快乐的负担啊！他一边不自觉地微笑着一边发动汽车，不一会儿就冲上了高速公路。

——前方，目的地那里，是全体医护同仁几乎48小时连轴转也忙不过来的抗疫前线。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走下楼梯，走到大院里那颗挺拔的白杨树下时，二楼上的两位老人和一个孩子正从窗玻璃上远远看着他。

孩子高兴地挥着手，向这位来去匆匆给她买了好吃的、戴着奇怪的大帽子的快递叔叔的背影说着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