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不知从哪儿来了个流浪汉,看不出多大年纪,拄着一根木棍儿蹒跚而行。
个子很高,花白的胡须乱蓬蓬的垂下来,遮住了嘴。灰色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鞋子破了几个洞,露着脚后跟,戴了一顶破旧的毡帽。
他找了一个废弃的电房住下来。电房很宽敞,足足有三间。早就被撬去了窗户大门,南北通透四下灌风。
虽已入秋了,但白天苍蝇依旧很多,嗡嗡的围着他转悠,晚上蚊子也哼哼着都跑来跟他讨吃的。
他从附近场院上拖了几捆玉米秸秆挡住窗户,围成一个U型,身下也铺上厚厚一层。
秸秆的主人发现后,跳着脚骂,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悻悻作罢。
到了晌午,炊烟四起,就拄着拐棍儿出来讨饭吃。他几乎只在中午出来,偶尔实在饿急了,晚饭也早早的来要个冷馒头。
手里端着一个有豁口的白瓷碗,时间长了有时会说要水喝。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口音大家也听不懂,只是看着他扬扬手中的碗,便知道什么意思。
慢慢的大家已经习惯又厌倦了他的存在,开始每天都给他一点儿馒头,后来直接去自来水龙头接一碗水。
他渴急了,也许是饿急了,一只手抓着碗,长长的胡须漂浮在水面上,大口大口“咕咚咕咚”喝了。另一只手拄着拐棍儿微微颤抖。临走佝偻着身子点点头,晃晃腰,含糊不清的嘟囔一声。
有时也能碰到连一碗水都不肯施舍的人家,骂他一顿,撵出来。 他默默转身就走。村里的垃圾堆经常看到他的身影,跟野狗抢东西吃。
就这样住了几个月,冬天来了,天越来越冷。窗户太高,玉米秸秆儿根本就挡不住,雪花从窗口卷着飞进来,落在他身上。
他病了,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的走不稳,发着烧,勉强硬撑着身子,颤颤巍巍的拿着那个黑黑的白瓷碗,拄着黝黑发亮的拐棍儿挪了出来。
走到最近的一户门口,刚想迈步进去,主人出来了。
那是个彪悍的老太太,看到后没容他扬起手中的碗就厉声呵斥着,走走走,没有吃的!哪有那么多吃的!大清早遇到你,快走!
他低着头费很大劲儿才回到了“家”,雪地里留下两串来回的脚印,还有那根拐棍儿的痕迹,雪继续下,一会儿都覆盖了。
又过了一宿,雪没有停,下的更大了,风怒吼着,打的玉米叶子哗哗作响,雪花不断的窜进来,盖在他身上,一层又一层。
他窝在那里手指动了动,微微喘息着,眼睛想努力睁开再看看这个世界,却终究没有睁开。
过了几天,风停了,雪化了,人们发现他好几天没来讨饭,相约结伴去看看。
他卧在冰冷的地上,已经僵硬。身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雪花。
消息传出去,彪悍老太太也闻讯赶来。想上前去看个仔细,又缩缩脖子退到人群里,冲着他喊,喂,你起来呀,我给你饭吃。
他一动没动。
彪悍老太太叹着气,啊,看样子他不行啦,可怜啊,以前我还给过他米汤喝的。我还给过他一双袜子,他嫌弃有补丁还不要,又给扔了。总比露着脚后跟挨冻强啊。
人群里开始说话,是啊,我也给过他一个饼子,有一回我还倒过一碗热水的。
嗯,还真是,这个人挺好的,一点儿也不讨厌。唉,真可怜。
村长通知了警方。警察很快来了,还带来了法医。踢踢他的脚,法医穿着白大褂戴着白白的手套,扒开他的眼皮瞅瞅,很肯定的说,就是是冻死的。排除刑事案件,警察开着四个轮子的吉普车走了。
.人群也散了,临近晌午,都回家吃饭了。
村长找了个人,用平板车拉着他去村南的河口里埋了。有的人在后面喊一句,坑挖大点儿,埋深一点儿啊,别让河水大了冲出来,或是让狗再给刨出来。
第二天,电房被扒倒,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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