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清楚楚记得,只要回到家,单独面对父亲,或者母亲,我的笑容就会粉碎。像是失手坠落的玻璃杯,掷地有声,声声刺耳。
“你总是一副全家人欠你的样子,这个家到底谁欠了你,你说出来。”我的母亲在我不愿同她讲话时。会把她咄咄逼人的劲头表现的淋漓尽致。
面对她的这些话,我通常无言以对,有时我也会大怒。“你,就是你。这下说出来了,你要怎么办?”我的语气神情都是激怒她最直接的元素。
这时她便开始哭泣:“你真是祖宗,你是要逼死我。我死了,这个家就安生了,是吗?”我不敢看她,其实是不想看。那是何等丑陋的,而扭曲的一张面容。我直视过她愤怒时的眼睛深处,同样看到了不可理喻的自己。
“你有话好好说。她还是孩子。”通常在母亲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时,父亲才会在我与母亲的战争里开腔。没有硫磺味的浓烟并不因此散去,但不会再呛到我。
“你们爷俩就是要我去死。”
“为什么讲这种话?你没有一点做母亲的样子。”
“你完全是个好父亲。”母亲发出几声冷笑,便蒙头去哭。
我可以若无其事,看她的眼泪,听他的叹息。因为明天太阳重新升起,若无其事的又是他们。若无其事,是白天我要承受的罪刑。沉默的黑夜,一旦来临,粉碎的玻璃,掷地有声,声声刺耳。回想在耳畔,清澈而透明,有时候突然惊醒,黑漆漆的屋子,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墙。这粉碎的声音,全部在我的身上游走,肉眼可见的肌肤全部是血淋淋的记忆。有时候痛到麻木,又听见眼泪落到枕头上,掷地有声,声声刺耳。
我哭着睡去,哭着醒来,不见太阳升起。我一个人,静静地。
屋子里的灯亮了
无情地驱赶着我
我融不进云里
我扎不到地里
只能徘徊在风里
彷徨在雨里
消失在夜里
我常常想
我是一个人
我是一个人
我常常这样想
我路过无数亮着灯的窗户
没有人肯收留我
我更加肯定
我是一个人
一个孤独的旅人
我曾天真的以为
自己是个幸福的人
那时候我还是个儿童
你知道的
孩子习惯赋予一切事物以美好
我讨厌自己的眼泪,无数个黑夜里,让我痛不欲生。但他们像受灾的洪水,疯狂的泛滥。夜一来,就跟着来了,无法控制。眼泪有时让人无能为力。他竟有如此强大的功效,不禁叫我多了几分重新审视的欲望。
这种时候会觉得我很可怜,连哭也不能发出声音。记事以来,我几乎很少落泪。伤心落泪很是浮夸,所以不能因伤心而哭。过度悲伤时,又忘了掉眼泪。如今眼泪都像是追债似的,一滴不落的全部补了回来。
笑容粉碎,我的脸写着长久的忧郁。早上醒来,大把的头发盘旋在泪湿的枕头上。我蜷缩着,双手抱肩,身体不敢去碰肌肤之外的一寸棉被。有时也会故意试探,那种贯穿全身的冰冷证明我还活着。也许这是唯一真实的疼痛。
躺在床上,白天和黑夜很难辨别,睡觉并不是夜的专属。我感到头疼,先是太阳穴剧烈疼痛,然后有绳子一样的东西在用力向后拽。痛感一下子被拉到后脑勺,接着是一阵阵的眩晕,身体被固定在轴上,同天地一起旋转。这时候通常会有子弹在体内迅速行走,突然身子一颤,什么都没有了。疼痛,眩晕,通通消失了。
想睡觉,想什么都不想。
我蜷起身子,在黑暗中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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