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地方,那些事
——我的师专记忆
小慧大拙
我们班的教室朝南,所以在冬天晴朗的早晨,阳光透过绿色的窗帘,整个青春的回忆都是暖和而且明朗的。教学楼南边是学校的田径场足球场和排球场,一下课女生们都不会去相对阴暗的楼道,而是一排的趴在窗边看踢球的男生们,唧唧喳喳的,像冬天在电线上的一排麻雀。男生们下课去哪儿呢,当时不清楚,后来也不清楚。反正他们上体育课踢球的时候,应该也有其他班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地看着吧?
易罗池背后的师专大门和台阶
公元1992年9月,我来到保山地区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那一年我(小慧)16岁。就读中文十三班。
师专躲在保山城西边,藏在易罗池身后,绕过易罗池(无论你从哪一边)就是师专的大门,大门虽然现在回想起来很老式,但在我的记忆中,也是那种很高很俊朗的造型(不知道编辑会不会放上照片配合一下),大门伫立在数十级宽阔的石阶上面,大门悬挂的牌子是“保山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落款郭绍虞。
(写的时候好奇,随手百度了一下郭绍虞先生,截图太麻烦,感兴趣的自己百度,反正郭先生好腻害的样纸)
师专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的震撼,因为大门后仍然是很宽阔很长的石阶,数十级为一阶,大概一共有300多级,当年我们同学应该多次数过,记得准确的数字,现在确实记不清具体的数字了。当年16岁的我的平生阅历都来自县城,大部分对外界的正确信息来自于我家那台黑白电视机,所以我对保山师专的第一印象和我看86版西游记大闹天宫一集中南天门的印象差不多。用我写作文的话说:“一股自豪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当时看到我的学校如此的“高大上”,高考没考好的遗憾也就冲淡了一些。
大门门卫室旁边就是一个停放自行车的房间,里面摆着很多(大概100辆?)自行车,以陈旧的居多,陈旧的程度可以用“哪儿都响就是铃铛不响”来说明。这是师专作为一个而且是本地区唯一一个“高等专科学校”与其他诸如农校财校等“中等专业学校”相比值得骄傲的地方——二十多年前我们就有共享单车了——因为这车大部分没有锁,很多学生找不到自己的车,随便拎一辆出来就可以骑着到城里了,回来再摆回车棚就行,共享而且无桩。
在之后的三年,我们走了无数次300级的石阶,骄傲和自豪可能渐渐消退,更多的记忆是喘息,然后回头看看山下鳞次栉比的老城子,易罗池上的湖心亭,无数次回眸,使得20多年后,关于这些地方的记忆会时不时的泛起在我的心里。
喘息未匀的爬完石阶,就可以看到几株雪松在路的两旁,因为右边就是餐厅,餐厅侧门朝南,南边种植雪松的水泥花坛边上就成了学生们打完饭后坐着用餐的绝佳地点,能遮挡阳光和目光,还能在用膳时饱览湖光和老城,信可乐也。
二十年后,中文十三班同学聚会又回到学校,这些雪松还在,长得很高很大,一瞬间就想起归有光家里那棵“今已亭亭如盖”的枇杷树了。
餐厅的正门朝西,是这幢两层建筑物的一层,学校生活的三点一线的中间一点就是指的这里,三年中,我大部分时间每天都要有三次来到这里。师专的伙食蜚声于保山的各个学校,著名的有早餐的纯肉包子:破酥的皮,大馅,净瘦肉;师专猪蹄:完整的猪蹄一剖两半,红烧,酥烂中有着满满的胶原蛋白的韧性,如果给大师傅一个羞涩的微笑,还可以得到半勺酱汁,拌上米饭,用微笑这个技能开挂仅限于我们女孩——当年的男生可能有别的途径获得加成;师专土豆:土豆切成匀整的两厘米见方小块,过热油,表皮金黄,内里松软喷香……
楼下餐厅,楼上礼堂餐厅楼上是礼堂,可以容纳八九百人,礼堂最日常的功能是放电影,每周日晚售票,票价很便宜,五角一张,两部电影联播,座位随机。师专是一个很有文化的地方,我记得看过的电影都是很老很文艺的那种:《罗马假日》、《魂断蓝桥》、《乱世佳人》、《人鬼情未了》,《西北偏北》、《异域》,当然也有没那么文艺的,比如《尼罗河上的惨案》、《东方快车谋杀案》,大一的时候都是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坐一块,后来慢慢的编制就有所调整。大三的师兄师姐们就不大看电影了,一方面这些电影估计都放了一些遍,还有师兄师姐们可能有了更好的去处,另一方面大概是由于城里有了“镭射”厅,开始有学校里看不到的施瓦辛格的《真实的谎言》。
礼堂还有重要的功能是各种活动:文艺晚会歌咏比赛开学毕业典礼,各种学术讲座和报告。我听过蔡朝东、李燕杰等大家的励志演讲,听过台湾教育家高震东的报告《天下兴亡,我的责任》。当年最遗憾的事就是由于是女孩,而且是当年身体还很纤细的女孩,没能挤到他们在我的笔记本上签个名字,那份遗憾和今天的女孩和鹿晗擦肩而过没能自拍合影一样。
在那个礼堂的舞台上,我曾经穿着湖绿色的长裙。那是我们中文十三班参加学校的歌咏比赛,当时唱的是《我的祖国》,我是个普通的女生,在第二排的女孩中负责和声部分,同时还要轻轻的摇曳裙摆。
我记不得当时那个合唱节目有没有获奖,但记得当时在台上,在聚光灯下,摇曳的裙摆像一个梦。
礼堂附设一个小礼堂,或者是排练厅,1993年学校百人合唱团排了一个“长征组歌”的大合唱,参加全国群众合唱比赛,学生处的安老师是指挥兼导演,那可能是我学生时代参加的为数不多的文艺活动。当时合唱队的成员以大一学生为主,大一的学生大概就是200多人,这应该是我能入选合唱队的主要原因。在汇报演出的时候,我们穿的是白色的长裙,男生是黑色的西服加白色衬衣加枣红色的领带,汇报演出要到城里,一百多俊朗男生俏丽女生(相对的,不要拿今天的流量小生小花比),穿着那么正式的礼服,在学校的高高的台阶迤逦而下,煞是壮观。
小礼堂还作为舞厅使用,学生处的安老师和妻子周老师负责,学校办了一个交谊舞学习班,一到周末的时候很热闹,很多老师和同学都会去,少部分是男生和女生跳,大部分是男生和男生、男老师,女生和女生跳,华尔兹,布鲁斯,三步四步。二十多年前的师专,很时尚。
貌似小礼堂可以看到文笔塔餐厅正门往上,一条水泥路通往教学楼和宿舍,直行到学生宿舍,左拐是教学楼,教学楼的右边是图书馆。所以严格说起来,当年师专的学生生活应该是四个点构成的,四个点在地理位置上构成了一个不很规则的四边形。这四个点让当年小小的师专,仅有几幢楼的师专,师生加起来几百个人的师专生活有了很多色彩。
在路旁,偶尔会有一些学生或者其他人在摆摊,很小的摊子,摊子并不像今天的一些校园里卖一些琳琅满目的生活品,而是卖书或者是学习用品,书一般是盗版,但是并不便宜,我买过一本标价九块多的《文明的碎片》,用了十五块钱,将近是我半个月伙食费,然后书中一堆的错别字。我记得书摊上还有《穆斯林的葬礼》、《星星草》、《平凡的世界》、《星星诗刊》、《荆棘鸟》之类的书卖,毫无例外的是盗版,价格也毫无例外的超过标价百分之三十以上,1993年出版的《废都》甚至盗版比正版价格翻了一番,还是藏着卖的,你懂的。为什么不到书店里买?那也得书店里有这些书啊。
到现在,我再也没看过盗版书卖得比正版书贵的现象,但我真心怀念那个省下伙食费买高价盗版书的年代。
左边是教学楼正门,台阶上直通后面黄色宿舍楼,路边有神奇的摊在水泥路三岔口左转到教学楼,上台阶进入门厅,迎面是大镜子,上面写着“整容镜”,好像有一排铭文,大意和周总理读南开中学时的“镜箴”差不多,每次经过门厅,师生们大都会停一下,检查一下扣子有没有系好,是不是“首如飞蓬”,后来毕业实习的师生在离开实习学校时,大多喜欢给实习基地学校送一面大镜子做留念。
现在还有很多中学都还有这镜子吧?老师专是再也不存在了。
教学楼一共有五层吧,记不太清楚了,记不清楚是因为中文系十三班的教室在三楼。教学楼规模很大,在当时。全校五个专业十多个班级的教室包括一些生化实验室,英语语音室都在里面,是那种“筒子楼”式的设计,走廊在中间,中午不开廊灯,楼道里就很黑。进门后还不错,因为另一边是整排的窗户。我们班的教室朝南,所以在冬天晴朗的早晨,阳光透过绿色的窗帘,整个青春的回忆都是暖和而且明朗的。教学楼南边是学校的田径场足球场和排球场,一下课女生们都不会去相对阴暗的楼道,而是一排的趴在窗边看踢球的男生们,唧唧喳喳的,像冬天在电线上的一排麻雀。男生们下课去哪儿呢,当时不清楚,后来也不清楚。反正他们上体育课踢球的时候,应该也有其他班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地看着吧?
教学楼西边还有另一部楼梯和出口,上完课后不用再走回正门,从侧门出去,横过一条窄窄的路,再上二十多级台阶就到学生宿舍了。为什么那么多台阶?我们的师专在山腰啊。
一模一样的三幢宿舍楼由南到北一字排开,南楼是女生宿舍,中楼和北楼是男生宿舍。当时学生们都有一句话,说是南楼香,中楼乱,北楼脏。中楼和北楼为什么还有区别呢,大概是中楼住的是文科专业的男生,北楼住的是理科专业的男生?这只是推测而已,事实如何我不清楚。三幢宿舍楼底下有两个水泥台子,上面各有一长排水龙头,女生楼下面一个供女同学使用,中楼和北楼中间有一个供男生们使用,一到周末那里就很热闹,女生们多半都是在洗衣服,男生们除了洗衣服之外还有冲澡的,大都是打球回来穿着短裤,拎起接得满满的水桶兜头浇下。满头满身的白沫。每个周末,三幢宿舍楼都是哗哗的水声。只要有阳光,冬天也是这样的。
女生楼前有一块小小的草坪,记得有男生抱着吉他盘腿在那里弹唱,很陶醉的样子,唱的是《为了爱,梦一生》。路过的女生三三两两的挎着,脚步略略一迟疑拐进楼里了,然后楼道里就传来抑制不住的咯咯的笑声。
图书馆在宿舍楼的东北,和宿舍楼垂直,和教学楼平行。很遗憾不会绘画,实在是应该画一个简单的示意图来较为直观的说明一下。比较客观的说就是几幢楼之间其实非常近,四个点之间相互距离,步行都不会超过五分钟。
图书馆如果说读师专和读高中的区别,最大的就是图书馆了,当年读师专除了上午的课比较满,下午和晚上有大量的自修课,自修的时候可以到图书馆的阅览室里,只要把学生证一押,签个名,就算是在上自修课了。由于学生少,阅览室里人通常不会很多,还有很多同学是把学生证交给舍友,带到阅览室代签一下就“下山”玩去了,自修时间阅览室的管理员是学生,学校又小,很难有公事公办的态度,学校偶尔会派教务处的老师来检查,登记的桌子上一大叠通红的学生证,阅览室里的人一目了然,有严厉的老师就会逐一核对人数,把无人认领的学生证带回教务处,每清查一次,第二天教务处就会有排队交检讨书领学生证的同学。
图书馆的外借厅不大,有着我见过的最温馨的外借索引柜,老的纯木质的柜子整齐的依偎在墙边,刚刚有一人高,像电视里那种中药店铺抓药的格子抽屉,里面有一张张发黄的图书索引卡串在一根细细的杆子上,按照笔画或者拼音索引用手指轻轻拨弄,翻到所要找的书籍号码,填写小小的一张索书卡,图书馆的老师就会推着小车子到书库里找书出来。书的扉页会粘有一个用牛皮纸糊的袋子,袋子里有一张借阅卡片,你会知道在你之前有哪些人已经借阅过这一本书,在读书的时候,你会情不自禁的想,他(她)在读这一本书的时候,是否会有着和你一样的感动?
阅览室的窗外,散落着一株株广玉兰,叶面宽阔花朵硕大,广玉兰的硬质叶子在秋天开始就有了干燥的感觉,细细的秋雨洒落,静谧的阅览室里,你听得到雨点洒落树叶的声音。
拐出图书馆,顺路往西,一段短短的下坡路后,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边有垂柳,池塘边的另一边就是餐厅。路的拐角处,在高大的石墙上,有一树经年灿烂的三角梅,紫红色的花一直垂到路面,毕业时,很多同学都以此为背景拍照留念。
我好像也拍了一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走了很多地方,搬了很多次家,经历了很多事情,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照片了。
公元1995年7月,我毕业了,20年来一直没能再回到那里,但是我一直记着那些事,因为那些地方,收藏着我小心翼翼的青春。
拙言岁月:那些地方,那些事——我的师专记忆(2) 拙言岁月:那些地方,那些事——我的师专记忆(2) 时光 天地逆旅,万物过客小慧有情怀,大拙码文字,各司其职~૧(´৺`)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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