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这——不好解释呀，老严！”兰文涛拖着长声说。
“这，这是中伤！纯粹是借题发挥，恶意诽谤！”严尚清实在忍受不住了，他激动得脸红脖子粗；这在他是很少有的情形，他长了个软的硬的都能装下的肚子。
兰文涛冷蔑地哼了一声：“老严，咳咳，你也有恼火的时候……尝到了被人触动要害的滋味了吧？你也许可以从中学会爱护别人的尊严的。我本不想多嘴，想来想去，还是说了。你知个底儿，也好有个料理。”
“谢谢你的关心！”严尚清抬腿出门去，又在门口上打住了脚，“我希望，能把你说的这些话公开出来，或是干脆汇报到省里景处长那儿。包括韩雪梅在内，我们好把话说清。”
“有必要吗？这种事，恐怕是难以说清的。”兰文涛话锋一转，“你知道有这么个反映就可以了。如果真的没有什么事情，那岂不是更好吗？用不着火气这么盛。”
一霎时，严尚清把一应要做的工作都抛出了记忆，他来到门外。
“老严，往哪儿去？打电话让你回局里，是要开会研究处理于永年的问题呀！”兰文涛站在房门口上说。严尚清在院心站下来。
明月岭的铁笛王正好这时进了院子，把严尚清迎住了。跟脚儿，孙洪德也从外面回到林业局来。
“老孙，把我那点茶再沏一下。这壶里的水早凉了。”兰文涛招呼铁笛王和严尚清进屋去坐，就像刚才这儿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一边把瓷茶壶端起来，往门外送。
严尚清很服气兰文涛有这么大的涵养；自己却不行。铁笛王看了看严尚清的气色，问：“怎么的了？你一脸倒楣相。”
“啊，没什么。你不要咒念我。”严尚清随着铁笛王，又进了屋里。
兰文涛端着瓷茶壶出门来。孙洪德指指屋里，低声告诉兰文涛：“除了这……该过话儿的，都过了……”
“没有用了……”兰文涛说。“怎么？”孙洪德问。兰文涛淡淡一笑：“老孙，你算白白敲了我一杠……”
“这哪儿话。我这不是——”
“怕是不行啦！”
“噢噢。”
“你快给沏壶茶来吧！”
孙洪德明白事情有了变故，于永年也是该着。不过，真开除了于永年，他多少也有些怅惘，他们互相搭档着，毕竟办过不少事儿哩。但是，他也庆幸自个儿不用再在严尚清面前费口舌了，只是搭了战老大一顿酒钱。这顿酒钱和又到手的五十立方米木头比起来，那是微不足道的。算来算去，还是很合适。
孙洪德一壶茶水还没沏妥，寒葱沟的鲍廷发也到了，陆续有几个工会的干部也来了。这个会儿上，不用说，那于永年是被决定开除了。之后，又讨论了林场工程、夏季作业的一些情况。直到傍黑才散会。
会一散，严尚清默默地出了林业局的院子回家去。兰文涛那带几分阴险的狰狞的笑声，又萦绕在他的耳边上……
他到家时，推开了窄小的篱笆院小门儿。这时，周围是安宁的，屋子里暗黄的灯光也是安宁的，听不见孩子们的嬉戏声，无忧无虑的五个小生命，在蜜一般的梦乡里遨游。严尚清却怀着一颗沉重的心。
严尚清一推门，老妈就在屋里发话了：“尚清，今晚你可有香嘴的东西了：老韩跟西岔王嫂学的手艺，摊了五香桲椤叶饼，五香的……啧啧！”
严尚清一进屋，见韩雪梅还是坐在旧书桌旁，坐在那盆血石竹花跟前，手里在做针线；细细一看，是在缝补着严尚清换下来的破衣裳。严尚清的心头不由一动……
韩雪梅没有伤疤的一面脸是端正的，高高的颧骨，深深的眼窝，轮廓分明的嘴角……严尚清想起了他的亡妻林巧琴；林巧琴可不是这样的；林巧琴要比韩雪梅漂亮得多，完全不是韩雪梅这样一脸忧伤。在严尚清的记忆中，林巧琴总是欢乐的，像一只幸福鸟儿；他跟她开玩笑说：“你可以在死神的手掌上跳舞唱歌……”而韩雪梅则属于另外一种类型，一种平常得叫人很难把她记住的女人类型，严尚清倒是深切地同情着她的个人遭遇。
老妈收拾了饭菜来，看看严尚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缄口未语，低下了头。
韩雪梅无意中抬头看见严尚清情绪不大正常，诧异地停了手里的针线，那眼睛好像问：你有窝火的事儿吧？
严尚清回避了她的目光，低头瞅桌子；桌上，韩雪梅摊的五香桲椤叶饼在散发出一股香气。
“吃啊！”老妈催促着。
孩子们在炕上一字儿排开，轻轻的鼾声烘托着这屋里的沉寂。严尚清的老妈拿着手巾去擦孩子们头上沁出的细汗。山里的夏夜本是凉爽的，可是怕蚊子小咬儿进屋来，窗子紧紧地关着，气儿不通，屋里也就变得闷热了。锅台后的蛐蛐儿不断叫着，扰得人心烦。
韩雪梅因为晚上还要开会研究夏锄互助的安排，撂下了针线，对严尚清的老妈说：“大娘，剩下的针线，你不用动手了，你眼睛上不去。我抽时间就做了。”
“你可别管这些闲事，那公事还不够你忙的？”严尚清的老妈把韩雪梅做的活计拿到灯下看看，说：“你这手针线，我还相不上眼儿呢！”
韩雪梅笑笑，随后对严尚清说：“老严，本想跟你谈一下最近的匪情情况，朝鲜战争爆发后，山里不太安宁，中午才说了一句话。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未完待续……
本小说背景为建国初期的东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