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朱唇不在了,剩下的是皱在一起的嘴唇,薄薄的,但仍能灵活使用;
她嫩白的脸庞不在了,皱纹敷在她的骨架上,随着表情一起迁动。
她原先是另一个村一家老实农民的老婆,会织布,也会耕田种地。
后来火车村的大地痞喜欢她的美貌,在一个夜晚去了她家,将她的男人打成重伤,把她抢了回来当老婆。
她的经历外婆是这样叙述的,中间她逃了没有我也不晓得,她的心里多少委屈我也不晓得,我想她该哭过吧。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年过半百,而我还是一个蹦蹦跳跳的孩童。
她的美貌还是被岁月里留存了一些下来,脸很清秀,身材也没有多少走样,衣着干净清爽。
她的头巾是蓝白格子的,包的少数民族的样子,当时的我觉得很好看,每次都要盯着她的头巾看很久,但我至今不知道如何能包成这个形状。
她时常来找我外婆聊天,而我是外婆带大的,于是我跟她也熟悉得很,我叫她阿婆。
我经常听她讲家里的大小事情,媳妇儿对她是否好,夫家的女儿对她的态度,没有血缘的孙女长的模样。
她被抢来之后就再也没生过小孩,都是夫家原先老婆的孩子,至于原来的大地痞老婆后面何去何从,我也不明了(呵,我真是不太钻研的女子)。
她的生活大致是委屈的,所以在家里她呆不住,喜欢出来聊聊天。
我记得她讲过一个故事,她的母亲的故事。
当她还很小的时候,母亲在家里织布,有个蜜蜂一直围着母亲转悠,并发出“你愿不愿意”的声音。
母亲起先不理,但好几天后蜜蜂依旧围绕着母亲询问,母亲不耐烦了说到:“愿意愿意,你快走吧。”
蜜蜂随即叮了母亲的脖子,然后母亲就离开了她。
她说:“那是仙家在召唤我娘!我娘她因为长得漂亮升仙了。”她的眼神充满了笃定。
当然我并没有不相信也没有相信,这个世上的纷纷说说,我无法用价值观和知识判断的都保留了意见。
我是羡慕她的,如此笃定,如同世界的未知都有解释。
我是羡慕她的到了那个年纪,变得平静,清澈的。
她的银牙很干净,她的口齿很清晰,笑容很舒畅,讲起悄悄话很灵动。
后来我们举家迁到镇上,再也没见过她。再后来出来上学,更是见不到了,如今可得九十多高龄了。
有次回家听外婆说起,她躺在病榻起不来了。不知道她现今如何,还能不能讲故事,身上疼不疼。
我时常想起她,她之于我也许是三观的启蒙,人情世故的初次认知。
愿我的阿婆平安喜乐,如果要离开,也希望她不疼痛,不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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