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踏出过那一步,便不能停止下一刻的脚步。”我傻笑着望向城镇西北方的山头喃喃自语着,回想着那颗残破秋木。那时我日复一日的在日子的边缘游历,终日无所事事,我对一切都显得毫无兴趣。在我眼中,日出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升起,夕阳也总是在同一个地方落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似乎都很急切的想得到什么,而那时的我不同,我觉得日子就应该像我这样,淡淡的过去,看日出夕阳,就够了。一有时间,我就走向山丘,去看看秋木,我从未见过它长出翠绿的叶子,总是零星的泛着些枯黄残损的叶片,最近居然连叶片也找不着了,树干上的条纹像黄土高坡上的凹痕,充斥着腐朽与衰败。秋木整个被硬插在大地上,像一块被丢弃的烂木桩,毫无生机的立着,几乎察觉不到它的气息。有时我觉得它和我一样,淡淡的等待着时间的流逝,虚度着的情调,让我为之着迷。我就像野狗找到了自己的家,每天都需要回那臭烘烘的老窝一般亲切。
我想着这又是虚度的一天,怎么都找不到方向,我如往常一样,来看望秋木,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化。这山丘有点偏远,我是奔跑着来的,有点累,还略带点沮丧,因为被骂作行尸走肉,垃圾,野狗。我本觉得没什么,但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那么的赤裸裸,是嫉妒我的悠闲么?我嘴里大声嘟囔着脏话,似乎他们此时就在我的眼前,这样骂人很爽,不是第一次了。没有管穿着的是白裤子,很自然地蹲坐在秋木下,环顾四周,苍茫茫的一片,没有虫鸣鸟叫,如此的茫,少了些许雅趣,我开始冷静下来,细细的品味这份安静。不知为什么我想到了电影里的主人公总会在此时叼一根烟来抒发内心的惆怅,但我很遗憾的发现我没有烟,而且我压根不会抽,我正考虑着是否去学学,但口袋里的破洞提醒了我分清现实与幻想。这地方安静而显得空虚,但城镇的喧哗是我如何都忘不了的,我开始思考,我蹲坐在此每日看秋木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仅仅是如此的坐着,也许这样也好,安静的坐着,直到死去也是那么的安静。想到这里我随即又陷入了一阵迷惘。摆了摆糊涂的脑袋,下意识的去拨弄着脚下的碎石子,仔细想想秋木居然是在这碎石子地上冲撞而出的,而我呢?真的是垃圾?野狗?略带惊奇的我摸了摸秋木干枯的主干,一条条不同深浅的痕迹像我一路跑来的山路般曲折,兴许是雨水常年冲刷出的伤痕。想到此时,对比了一下天天闲适的自己不禁流下了点不明所以的泪水。我以为是我眼睛里进了沙子,但其实并不是。
我如往常一样蹲坐着,望望算不上蔚蓝的天空,不远处的城镇大白天也是灯光一片,衬的天居然有些灰蒙蒙起来。看来似乎要下雨了,想必先前骂我的人都早已经回家了吧。我并没有太着急离开而是围着秋木转了起来,我想我会从秋木上发现点什么。一圈之后,我很失望,因为我只看到一些蚂蚁在枯木干周围转悠,和我一般悠闲自得。两圈之后,我发现那些悠闲的蚂蚁开始有意识的离开秋木,我有点奇怪。直到三圈之后,我再也看不到一只蚂蚁,我便摸不着头脑了,就没再细想。几圈下来只感觉好累,累得发昏,便直接靠在了秋木的腰上,眯着眼,望向不远处的城镇,想象城里人们忙碌的样子,司机们日复一日的开着车,为了生活要养家糊口。大老板们日复一日的点着钞票,为了财富玩头脑风暴。政客们日复一日的训着下属,为了地位点头哈腰。他们的欢笑,悲伤所制造出来的沸腾,笼罩着整个城镇,我倒显得麻木不仁。想着想着,我眯着的双眼都快睁不开了,索性两手一摊,双腿向下顺着惯性一滑,整个身子倒在碎石上,头靠着秋木主干的下腰部。主干上那曲折的痕迹蹭的我生疼,而我没有在乎那点疼,我只觉得发昏,直到入睡。
我做了一个又长又怪异的梦,在梦里,我奔驰在广阔的草原上,而这广阔的草原居然是有尽头的,我一直跑呀跑,跑了好久好久,终于来到尽头,我看到了秋木。我感到很亲切所以我靠近了它,然而它却远离我。我像个孩子,我赌起气来。我发着疯般追着它,它发着疯般躲着我,最终,我跑累了,我站在远处高喊道:你为什么要跑?他却回答说他快死了。我没有惊讶而是直接问道是谁杀了你。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它这些年已经停止奋斗了,不能活多久了。我并没反问它为什么不奋斗,因为我似乎也一样。随后我们便有距离的站着,我望着它,它望着哪儿?我不知道,因为它没有眼睛,不过它的枝干是朝向我的,于是我便认定它也望着我。
水珠顺着曲折的痕迹不停地流淌,一直流到我的耳朵里,我睡得很沉没有醒来,依旧与秋木在草原上对望。直到我猛然听见秋木枝干折断的嘎吱声,我惊得站了起来。当先前的梦碎了一地,我才发现我的全身早已被淋的湿透,活像一只落水的杂狗,我弄了弄湿漉漉的头发,发现此时自己的身子正颤抖着,嘴唇也上下哆嗦着。原来此时的我冻坏了,我苦笑笑,转身看先前靠着的秋木,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看到秋木那痕迹深浅不一的主干,我以为我又做梦了,便揉了揉眼睛,低头一看,秋木被雷劈成了两段,断裂处散发着炭灰味,我失控似的倒在了地上,惊魂未定。我查看了断裂处的高度,离我当时靠着的头不过一个手掌的高度,我彻底怂了,睡意早已去了大半,死亡在先前离我只有一个手掌的长度。我想起了老师曾教我深呼吸,顺势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才让自己从先前的惊魂不定中苏醒过来,更证明了这确实是现实,不是那广阔的草原,因为我感觉到了疼痛。我呆站在那,我思考了很多,比我以前加起来的思考都要多。头脑中不停说着:我差一点就死了,秋木真的死了。正在我发愣的同时,秋木干上的炭灰味越发的重了,最后燃烧了起来。燃的通红,直印到我发白的脸上,显得我更像表演失败的杂技小丑,此时我才真正的被惊醒。我将脚下的碎石子搓开,奋力的挖着沙子,将沙子捧着向烧着的秋木干上泼去。
一下,两下,来回好几十次,手最终被磨破了皮淌着点点红星,我挂彩了。火却没有灭掉的迹象,我很懊恼,我无法给秋木留下一个全尸了,想起在梦中秋木对我的答话,我感到极度的伤感与恐惧,我想哭却又流不出眼泪,倒是鼻涕不停地往下掉,我不停地往上吸,他们称这叫做抽泣。秋木的尸体还是在燃烧着,我目送它离开,我很害怕,因为那梦中的话,我害怕自己也步秋木的后尘。想着自己距离死亡只有一个巴掌,想着停止奋斗而腐朽的秋木到最后没有留下一个全尸,我的心没由来的一阵抽搐,心跳的很快,很急,呼之欲出。我脱掉了湿漉漉的上衣,将它丢进了燃着的火焰中,一瞬就没了。我呆呆得看着眼前的的火光,光着膀子,穿着已经由白色变成褐色的泥裤子,抹了抹脸上的水渍,向燃烧着的秋木鞠了一躬,不迟疑的转身奔向城镇,越过曲折的山路,跑在城镇车来车往的马路上,一路狂奔。周围的人都看着我,我没有看周围的人。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似乎在摆脱过去,第一次意识到我在奋力的向前,第一次意识到明天对我是那么的重要。而此时此刻我双手的伤口还不止的流着血,随着我的奔跑血滴在马路上,成了距离不等的印迹,就像秋树主干上的痕迹一般,深浅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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