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一定要等我,我盼了几十年了,就是要见你一面,你千万要等我……
一架从台湾转机到香港,再到河南郑州的飞机上,一位满头银发的耄耋老人泪水纵横,瘦削的脸庞上,挺直的鼻梁,浓密的已经变白眉毛,依稀可辨年轻时的英俊挺拔。
陪伴他身边的可能是他的孙子,不停的安抚着老爷子。
“爷爷,别激动,马上就要到家了,大爷爷不会丢下您自己走的,您不是和我们都说过了吗,大爷最疼您了,走到哪都背着您,从未丢下过。”
“是啊,你大爷爷是最疼我的,就是上山捡柴火也要备着我,回来的时候,不顾肩上的柴火,无论怎样都得腾出一只手来拉紧我,生怕我走在后面,追不上他。”
老爷子边说边用手抚摸着一张淡黄了的黑白照片,照片也像他的脸一样皱纹叠起,看似历尽沧桑。
可照片上的两个孩子却仍能清楚的看出来是一对亲兄弟。
不合身的小褂子裹着两个瘦弱却挺直的身体,嘴角微微上扬,看似想笑的表情,却又显得非常牵强。相似的五官,只是个头差了一截。
老者颤抖的,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照片里那个高个子男孩的脸,一边抽泣着。
“哥,弟我对不起你啊,让你一个人抗起了全家,我却在外面高官厚禄,你自己孝敬咱爹娘,我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啊!”
说罢,再次不顾旁边有人,老泪纵横……
1945年的春夏之交,战火依稀要接近尾声,早以成败局的日本侵略军,在大批的撤退,被欺压了八年的老百姓们终于盼来了晴天,大家奔走相告,“小日本玩完了,要滚出中国去了,我们要有好日子过了。”
这广袤无垠的中原大地上,终于要恢复了生机。
此时,家在郑州郊区的张氏兄弟也从苦水里泡大了,哥哥张金柱比弟弟银柱大两岁,还有两个妹妹,加上爷爷奶奶,一大家子人在日寇横行时,战战兢兢,东躲西藏的总算都熬出来了。
都已经是半大小伙子的大哥听了从村里住过的部队上的人说,老百姓要当家做主了,要分土地了,他们家人多,自然分的就多,到时候,他和弟弟爹娘一起好好伺候土地,多打粮食,一家人就不愁吃喝了。
可是没等哥哥的美梦成真呢,突然又听说还要打仗,这回不是打外国侵略来的,而是中国人内部打,一方是国军叫什么国民党,一方面是共军,叫共产党,他知道共产党是向着老百姓的,是帮和他一样的穷人的,那另一个当然就是坏蛋了。
唉,这年头,活着真难,好不容易赶走了日本人,还是不能过安稳的日子。
不管怎样,只要是他和弟弟一起帮着爹娘干活,一家人不分离,总会有好日子的。
一想到那个每天流着鼻涕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金柱就心里乐开花,那个小跟屁虫,一天到晚的粘着他,哥长哥短的叫着,不过他却很乐意有这么个小跟班,至少同龄人不敢欺负他们俩,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哥俩就是一体的,欺负其中一个,另一个都会不要命的和你拼。
兄弟可谁能想到,国民党疯狂的括充军队,到处抓壮丁,大到四五十岁小到十二三岁的男子,无一例外。
银柱就这样被当成大人一样抓走了,匆忙间都没能和哥哥说上几句离别的话,唯一陪伴他的只有那张为了庆祝抗战胜利,在亲戚家开的照相馆里照的今生第一张合影。
兄弟俩这一分别就是半个多世纪,分别时哥哥尚未成年,而今再见面,都以是白发苍苍。
从机场到哥哥家还有百十余里路,银柱用无限眷恋的眼睛环顾这片生他养他到十几岁的土地,一排排高耸入云的楼房鳞次栉比,宽阔笔直的马路车来车往。当年他就是被裹在一群散兵游勇里被推搡着踏上了这条远行的路。从此与亲爱的哥哥山高路远,分离一生。
哥哥今天知道他要回家了,强打精神支撑着自己一定要好好看看弟弟,好好问问他,“为什么一去就不回返,可知父母兄妹是怎样的翘首以盼他。”
老家的院子焕然一新,以不复当年的残破不堪,而那株老槐树却依然枝繁叶茂,斑驳的树影下,藏着多少当年兄弟俩的嬉笑玩耍,藏着多少悠悠逝去的岁月。
银柱推开大门,一眼就看到了早早就起来等待着他的哥哥金柱,只不过,哥哥以不是他记忆里的哥哥,他脑海里的哥哥身影是挺拔的,面容是英俊的,头发是漆黑的,眼睛是清澈明朗的,而眼前的哥哥 ,白发苍苍,皮肤黝黑,沟壑纵横,老态龙钟 ,目光混浊。
他还想如当年一样被哥哥背在肩上,上山砍柴,下河摸鱼……
半个世纪的分离,哥俩见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弟弟尚有力的双臂紧紧拥抱住了瘦弱的哥哥,泣不成声,却代替了万语千言……
世间多少的骨肉分离是被逼无奈的选择,远走他乡的游子怀念的是家乡的山山水水,父母亲情。守护在家的日日祈祷远方的亲人平安吉祥,早日团圆。
没有分离就不能体会相聚的欣喜,没有挂念就不懂相见的感动,不知还有多少同胞兄弟像蒲公英的种子散落在地球的个个角落,即使已经落地生根,心中最牵挂的还是最初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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