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一家新门诊上班的时候，雨璇是我的配台护士。
两个月前，她辞职了。
我想积累小说素材，写一下年轻人的生活状态。
小丫头是东北人，好像和我儿子差不多，也是个二零后。
小孩儿不高，也不瘦，红扑扑的一张笑脸很像东北的土地，开阔而平坦。
但是，我发现她笑的时候不多。
我问过，她家在比我更北的东北，好像已经快到最北的边界了。
她说，春节回趟家，飞机到哈尔滨，还要倒几次火车加汽车，也就是两天才能到家！
所以，她说，每年才能回家一次。
我说，你妈不会想你吗？
她平静的说：是我妈支持我到上海的！
我倒是觉得这个家长比我更有勇气！
有一瞬间，忽然觉得这孩子也不容易，以后应该多给些照顾，毕竟都是东北老乡！
我问过她家的成员，一个哥哥已经结婚了，小孩儿会打酱油了。
她在上海工作两年了，之前好像在无锡实习过一年。我问，去过鼋头渚吗？
她摇头，说，哪个景点都没去过！
我又问，上海好玩儿的地方挺多的，你都去过哪？
她说，我同学带我去过几个地方，我自己哪也不去？
我信手拈来，一些必须打卡的地方，都要去看看啊，比如朱家角，田子坊，朵云书院，海昌海洋馆，广富林遗址公园，上海博物馆……
她说，你停下来吧，我都没去过，也不想去！
我就奇怪了！你来上海干嘛呢？
我见过很多不喜欢旅游的人，我私下里觉得挺为他（她）遗憾。
就好像，有一天，在下班刚出大门口。她突然递给我一只烟，我摆手说，不会吸烟！
她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和遗憾的眼光一样。
人，是有不同志趣的！
我说，你休息日干嘛呢？
她说，睡到自然醒，然后，刷一会儿手机，一天就过去了！
唉！年轻真好！
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来挥霍！
我就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我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尤其是想去很多地方玩儿，就是没有那么多空闲！
年轻人，从雨璇这，就能看到很多典型案例。
比如，她们对衣着都很随意，也好像不讲什么规则。她的大衬衫要到膝盖了，牛仔裤也超肥大，一双厚底旅游鞋好像穿她爸爸的。
我也不懂她们这是什么风格。
好像，我老古董样的皮鞋西裤，她们也讨厌吧？
还有最大的特点是散漫。
我每天至少会提前二十分钟到科室，打开电脑，降下牙椅，查看预约表……
而雨璇常常打卡迟到。
然后，还要去小食堂吃路上买的早点。
当她带着常用器械和工具进科室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大多患者已经进来，躺那儿，张嘴了……
我好几次，想批评她，能不能早点给我准备好的时候，还是忍住了！
我心里想，你明天该会早点上班了吧？
可是，明天，她还是那个样子，不紧不慢，好像天塌下来，她也不会逃！
但是，一天之中，我至少听到她好几次莫名的叹气！
沉重而深长——有点像闷雷。
我不知道她是呼吸系统有问题，还是烦恼淤积太深。
她的叹气声，倒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
我有一次忍不住问：你老叹什么气？
她就哑然失笑！
是吗？我叹气了吗？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叹气！
我这人可能更喜欢喜剧，所以，刚想听到笑声而不是叹气声！
后来，我听得习惯了！也好像适应了些，在她叹气的时候，我也不会想；这丫头，啥事儿，闹心呢？
有一天，午休闲聊。
我说，院里别的小护士，都有男朋友，你咋的呢？
她就笑笑：也没有机会遇到啊？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网恋奔现啊？
她说，不靠谱！
那就是失败过？
她不吱声。
我说，以后工作中遇到老奶奶，你就问：您孙子有对象没？看我咋样？
她就说，有这么着急推销自己的吗？
我说，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儿！
她就幽幽的说：我也着急找个男朋友呀！可是，没有遇到啊？
就你天天呆家里哪也不去！再就是上班遇到的都是爷爷奶奶！年轻人有几个掉牙，来这儿，被你遇到的？你得扩大搜索范围，增加社交圈子……
她好像有所悟，说：听您的！
没过几天，她就和我说：报了一个吉他学习班，买了两把吉他。花了一万来块钱！
哈哈！够下血本！
又几天，和我说，吉他班里的，大多是女生。没几个男生！
哈哈！这孩子！
我说，你去上海图书馆，去科技馆，去博物馆，去美术馆，去天文馆……那里偶遇的男生大多错不了！
雨璇一排桌子：我咋没想到呢！
哎呀！你天天想个六呢？
我都为这孩子着急！
四月，我休了长假去云南。
她说，我也休假，去黄山！
这倒是让我有点儿吃惊！
几天后，回来上班，她说：白去黄山了，累够呛，没偶遇到帅哥！
呵呵！我是无话可说了！
就在大上个月，她被主管训了几句，说她该做的工作没有做！
她就回怼说，为什么那么多人，就非得让我多干活？
我已经做很多工作了！你看不到吗？
然后，气哄哄的跑老板办公室说：我辞职，不干了！
老板也不是你爹，当然不惯着你！
人家一句也没挽留。
只说，招上来一个新人，你交接完，就可以不来上班了。
她和我说这些的时候，已经新找了宿舍，搬出去了。
我只能说，你有性格！
没几天，她就离开了。
最后一天，我本想和她说一些什么，就好像一个父亲要交代出门的孩子一样！
可是后来，我还是忍住了！
我只说，丫头，江湖再见！
她回，江湖见！
好吧！慢慢成长吧！
祝她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都如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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