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庭深是不久之前因为工作的调动才来到这座城市的,他虽然初来乍到,可是对于周围的一切却并不感到陌生,反而有些熟悉似的。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的来源,说到底,都是因为在许庭深的眼里,城市都是一个样子的,几乎没有什么外在的区别。
如果你要是不认同他的看法,大可在城市之中找一个至高点,站得高,看得广,只有这样才能将自身所处的城市收入眼底。从高处放眼望去,双眼的视线全叫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占了去,它们成排成列的林立着,像是一棵棵粗壮的树木直挺挺地立在平地上。这些树被砍去了枝杈,摘落了叶片,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树干,这些树干的个头有些不齐。不齐中的差异都是范围允许之内的小异,是意料之中的,绝非那谬以千里的大差。最高的是商业区的写字楼,一座座摩天大厦好像要刺破云霄的样子,深色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晃眼的光。稍矮一截的是那二十几层的居民楼,外墙被粉刷成白色或者红色,玻璃窗户窗户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它之上,使这楼看起来像是用蜂巢垒起来的长条。再矮一些的也是居民楼,由于它们的高度有限,站在这里能看到的只有那屋顶上的瓦了,黑魆魆的连成一片,楼宇之间似乎连缝隙也没有,紧紧地挨在了一块儿。只有在高低楼群过度的地方,才能看到它们之间又长又窄的缝隙像细细的折线一般扩展开来。顺着折线的轨迹看去,这些线段时而互相平行,井水不犯河水似的;时而相互交叉,一副你侬我侬、密不可分的样子。它们其实是纵横交错的路,是这城市的血管,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如血液般流淌不止的行人和车辆。
看到了这些,你不得不惊讶于城市们在外观上的雷同,它们似乎都是来自于同一个母体的复制品。这些年来,许庭深走过的一座又一座城市,说到底,不过都是一个个由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的石头森林,里面穿梭奔波着如蝼蚁般的生命,连鸟兽都算不上的。鸟兽起码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可那里面的万千生命能有多少是随心所欲的呢?况且这亿万巨石垒成的庞森林一旦建造完毕,想要进去是要付出极其昂贵的代价的,人类若要在其中获得一块供栖息的容身之所是何等的艰辛啊!这也就怪不得置身其中的人和其他生命呻吟四起,哀怨不止了。人行道上来往的路人步履匆匆,脸上写满了隐忍的苦痛;步行街上人头攒动,两边店铺里的霓虹灯光打在他们脸上,照出来的全是难言的苦衷;高速路上的车辆如风一般穿梭而过,那排出来的尾气夹杂着痛苦的味道;麻雀成群结队地在窗户前飞来飞去,最后落在屋角叫了整整一天,那叽叽喳喳的声音里写满了不安和彷徨;连在夜深无人的时候出来翻拣垃圾桶、寻找残食果腹的流浪猫,发出的一阵哀怨叫声里也是无可奈何的忧伤。
许庭深每到一座新城,就好像到了一座旧城,楼是看过的楼,物是见过的物,连哀伤也是司空见惯的,一切都是照着同一个葫芦画出来的瓢,看不出什么大的变化和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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