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伤不起

作者: 风清不扬81 | 来源:发表于2023-09-20 09:25 被阅读0次

    【原创非首发,文责自负】【首发《中国新闻周刊》,ID:刘俏到】

    有天穿件新T恤上班,立即被美女同事认出牌子。虽然心知只是某宝淘来的假名牌,但仍然很是受用,看来真的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于是联想起那年喝酒的白居易,“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彼时他刚刚遭贬,仕途既然受挫,人生自然憋屈,抑郁之情就如那青衫的黯淡色彩,早已浓得化不开。为何偏偏是青衫?原来唐朝官场有规矩,五品以上着绯色,八品以下为青衫。身为江州司马,白居易的阶位还是九品,所以“青衫”依旧在。白诗写道,“昔教红袖佳人唱,今遣青衫司马愁”———为何他的眼里常含泪水?是因为他对这青衫怨得深沉。

    唯有绯衫,才是高级领导干部的象征,是唐朝有志文青的远大目标。元和十三年,白居易任忠州刺史,按例借穿绯袍,并作诗留念,“哪知垂白日,始是着绯年”。不过,《旧唐书》记载,就任都督或刺史者,如本人阶位不到五品,一旦从岗位上退下来,借穿的绯袍还得停穿。白正是如此,两年后他被召还京城,于是绯袍又换青衫,“便留朱绂还铃阁,却著青袍侍玉除。无奈娇痴三岁女,绕腰啼哭觅金鱼。”高干才有的绯袍鱼袋都没了,三岁小女寻而不得,而白居易此时已经四十六岁,尴尬中的心理落差可想而知。

    任谁都有这心态吧,真能把富贵当做浮云、把衣衫当做遮体物的,能有几人?人靠衣装,装的是身份,是底气,是信心,衣服才是掩饰内心那坨懦弱内核的首选道具。《金瓶梅》里西门庆第一次跟守寡的林太太幽会,“头戴白缎忠靖冠,貂鼠暖耳,身穿紫羊绒鹤氅,脚下粉底皂靴”,这是明代一品文官的穿法,而他本是个买来的五品武官。显然他非常了解对方的官宦背景,知道自己的出身多么寻常,所以要在装束上添些底气。

    不过林太太却给西门庆一个微妙的震慑,她让他在后堂里等,那里供着她家郡王祖爷“大红团袖,蟒衣玉带”的画像,王气横流里真不知小小武官哪有上床的勇气?难怪这次幽会,书中没有太多细节,似乎暗示着那过程的浮皮潦草。待到第二次他就愈发上心,穿上“白绫袄子,天青飞鱼氅衣”,那是皇帝特赐功臣的衣物,远超一般官服。而女人则心有灵犀着了“大红通袖袍儿、珠翠盈头”,是命官夫人的打扮。

    显然这次幽会注定非比寻常,命官夫人与功臣名将的装扮最是妙搭,以致兰陵笑笑生用了一套两百多字心惊肉跳的低俗小曲来描写此番恶战。服装道具的运用之妙,真是存乎一心。西门庆经历的女人里,有寡妇、妓女、仆妻、婢女,唯有林太太具有官方背景。这种跨越地位阶层的相互征服,虽然以脱衣解带为目标,却离不开一套名牌衣服打底。正如那英唱的,“终于你找到一个方式分出了胜负……外表健康的你,心里伤痕无数。”人为衣装所俘,却反衬着内心的空虚,徘徊在肉欲世界的西门庆又经历过几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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