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明天,我与义乌结识满七个月,然而没有看过义乌的夜景,这实在是忽略了义乌的感受。搜罗光宿舍的旧衣服,才终于有理由出发。
初夏夜,躁动的汗水悬浮身体周围,没有日光也有灯光释放它的热情。背着老妈给弟弟买的包,很温暖安心。可别说我调皮,我是用我的大书包换的,并且得到“弟弟国”授权允许的。我说我盲目自信是有依据的,每次过红绿灯的时候,我总会觉得那些瘫在轿车里,目视前方,偶尔瞥到我一眼的中年人们在一瞬间或者几秒内羡慕我还年轻,还这么帅。当然这是我心情好的情况下。
桥上永远是景色更多的地方,无论哪个城市。也是在无数的桥头,经常出现失意的人,或者无奈的人,只是简单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生活仅来源于膝下的“铁饭碗”。他比其他同行好挺多的,只有手和衣服是看起来不干净的,脸和胡须显得异常干净。我没理由同情他,因为这样的人很多,何况我自己也很穷。就像他的无数个路人一样,我继续前行,他毫无知觉。
回程。他还在桥头,几乎没变姿势。
因为回寝室也没事做,所以就想试着跟他聊半个小时。了解一下这个职业,毕竟以后可能做这个。同是这个世界边缘的人,我是即将进入这个社会的人,他是即将离开这个社会的人。82岁,安徽阜阳人,在义乌九年,现住老火车站附近,有老伴,没身份证。
大爷,那你怎么一个人坐这,不带老伴来,多无聊。
不行,她不认识路,太麻烦,而且要不到几个钱。
哦,晚饭吃了吗?
没,回家吃。
哦,老伴在烧了吧?
没,就旁边有饭店,随便捡点就可以。
大爷,你小孩呢?有的吧?
有的,在上海呢,打工,56岁了。
那你怎么不去上海?义乌又没什么好的。
孩子不让我去,要嫌弃我。
那你回安徽吧,义乌没什么好的,安徽总还有老朋友一起玩。
...摇摇头,轻轻地笑。
大爷,你以前干嘛的呀?怎么不继续了。
我以前?干农活的,现在不干啦,干不动啦,一累就喘不过气!
我一直以为可以干农活为生到世界末日。
那你回安徽吧,这里没什么好的,是吧。
摇摇头,不去。
我一直以为老家很温暖。
他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裤子,说,你赶紧回去吧,你就穿了一件,别冻着咯。
没关系,我不冷,嘿。
你看我,穿了四件。他一件一件拨给我看。
我一直以为夏天来了,原来还有人不知道。
你有老婆了吧?
没。
你有女朋友了吧?
没。
那该找啦!
没钱。
没钱也要找啊!
恩,随缘吧。
好,随缘好,她自己会来。
大爷,回安徽吧,义乌没什么好的。干嘛在义乌呢,其他地方也好。
随便看看玩玩,老啦,跑不动啦,就呆义乌咯。
我放了六块钱在烟灰缸里。他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说,大爷,六六大顺嘛。
好,你也早日发财。
快回去吧,八点啦,学校离这挺远的。
我看了一下时间,果然快八点。你怎么知道啊?
我?我都算着呢!好啦,好回去啦,我也该走了,哎哟,都快没人了。
好,那有缘再见。
好,有缘再见。
蹲了半个小时,站起来,走两步,离开他的世界。他的寂寞,他的凄冷,他的无奈也终究只属于他。如果这个职业非要承受这些,那这个职业也不容易。
如果没有家人的经济支持,我也就只有做这个职业的的技能了,也许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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