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娃入睡,天气微微有点热,他喜欢让我扇个扇子,扇着扇着就睡着了。
用的是一把缘缘堂的长柄蒲扇,上面有丰子恺的画,很久以前一位友人相送,长长滑滑细细的柄儿,摇起来不费力,轻轻地扇几下。
微风拂过身体、四肢,扇面里轻微吱嘎吱嘎地响,孩子逐渐地呼吸均匀,缓缓的,睡了…让我却被这习习凉风与吱嘎声,摇进了记忆里。
记忆里,夏天这样子的扇子风来自两个人。一个就是亲爱的妈妈,一个是我的奶奶。
妈妈的感觉就是周身的安全感和满满的爱意,大概那个时候还没有妹妹,妈妈全身心地投入在我身上,扇着扇着,在我快要睡着的档口,扇子忽然停了,妈妈比我先睡着,我会哼唧一声,然后扇子又恢复了轻摇,摇着摇着,我就进梦乡了。
奶奶是个很强势的人,她在世时家里大概都是她说了算。我爷爷在我2岁时就过世了,我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他裹着大衣蹲在灶台下烧火,佝偻着腰背,似乎一直那么拘着。奶奶就不一样了,任何时候讲话都是底气十足,奶奶长得高,应该有一米七吧,她的四个孩子都长得挺高的,我伯伯、爸爸、叔叔大概都有一米八,我姑姑也有一米七呢。
强势惯了的奶奶,我妈嫁过来之后少不了被“欺负”,我妈是比较老实肯做之人,每每被婆婆欺负了,回娘家,外婆都会跟她说家和万事兴,长辈总是对的,不要放在心上云云。所以即使我妈连生两个女儿,被奶奶各种嫌弃各种难听的话,我妈也都忍了,还是孝顺着。
奶奶虽然不喜欢我是个女的,但我印象中奶奶对我还是很好的。她的箱子里总会藏着很多好吃的,每每我跑去,她都会找出一些糖、话梅、萝卜丝…(萝卜丝不是真正的萝卜丝,具体是什么丝我也不知道,一丝丝的果脯肉吧,跟无花果丝有一点点像,小时候的零食)
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事。
一件是我还住在老家,还没上学,常跟村里的玩伴玩得不着家。有次中午玩得玩了,小伙伴的妈妈留我在他们家吃饭,我和小伙伴捧着碗装满了菜,边吃边从他家走回我家。等到我家,差不多吃完了,我把碗拿给小伙伴,让他拿回家去,结果他不愿意。而我就威胁他,直接把碗放在了马路中间(村里的主干道,是石子铺的路,人来推车往的)。
然后他就跑回去告诉我妈了。那时我爸不在家,我爸那个时候出差培训,家里就妈妈管我,所以妈妈对我特别严格。我妈一听我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一是农村里碗看得很重,直接把碗放马路上,太失体统;二是吃人家的饭,不知感恩图报,也是犯了大忌。
二话没说,我妈操起家伙就开始找我(家伙是竹鞭子,那个被打到是很痛的),我一看慌了,赶紧钻到我家屋旁的一个矮棚里,平常用来推干草干柴的地儿,躲了起来。结果,我妈找了我好久没找到,一直憋着气。
而我躲了许久,见没人找着我,心情居然开始得意,大概是当成在躲猫猫了。洋洋得意地跑到我妈面前,显摆地问:“妈,你知道我刚才躲哪里了吗?”我妈一听,可气坏了,立马开始揪着抓我。
我才意识到刚才碗的事还没过去呢!撒腿就跑…(其实小时候我脾气很倔的,我爸打我我从来不跑,记得这是我唯一一次跑),约是跑出了3-400米,跑到个上坡,跑不动了,被妈妈逮着了!然后有没有打,我不记得了。
就记得,我妈让我把碗还回去,我还是不肯,就一直强着。最后奶奶出来,说她带着我拉着我,陪着我一块去,才算了事。
第二件事,是长大一点了,大概是小学高年级吧,我们全部都不住老家了,老家就奶奶一个人住。暑假里大概有那么一两次回奶奶家小住,晚上睡奶奶的竹榻。那个光溜溜、凉冰冰,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怀念。
奶奶也会摇一把大蒲扇,给我们讲故事,山上老虎的故事,摇着讲着妹妹们睡着了。而我会跟奶奶说,我睡不着。
然后,我奶神奇的地方来了,她说:“那我们俩喝一盅吧!”说着拿出白酒,然后一人一个小酒杯,祖孙俩就着月光,白酒的味道辣辣的,我大概就咪了一两口。
但那如水的夜光,被当成大人的感觉,连同冰凉的竹塌,伴着轻摇着,叽嘎叽嘎的蒲扇,就这么一直留在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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