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三)

人之初(三)

在部队当兵的小舅复员回家、结婚、生孩子，我也只记得几个片段。

首先是一个结婚的场景，地点是小舅妈的娘家，现在仔细想想，那应该不是小舅和舅妈的婚礼，因为如果是他们的婚礼，地点应该是姥姥家。我想，也可能是舅妈的哥哥或者弟弟的婚礼。

在一个东西窄南北长的农家院里，有很多很多人，摆了很多桌子，还有一些家俱，大家热火朝天，忙忙碌碌，做了很多好吃的。我也不记得我都吃了什么，只记得在人群里来回穿梭，比过年还高兴。

后来舅妈生了大表妹，在大冷的冬天，一个天寒地冻的晚上，房间点着煤油灯。舅妈抱着表妹想上床睡觉，可是被窝冰凉冰凉的，舅妈就把表妹交给旁边的可能是姥姥也可能是小姨抱着，她自己先脱了棉裤去暖被窝。

我还记得舅妈和姥姥吵架的样子，舅妈老厉害了，在院子里嗓门老高地和姥姥吵，她说上几句，姥姥才慢悠悠地还上一句。

姥姥是个话很少的人，在我成年之后每次去看望她老人家，她总是沉默寡言地待着，要不就是默默地干活。在我印象中，姥姥从来没有喜过，也没忧过，也不张家长李家短。

在我和哥哥都上班以后，我们家的条件也好了，妈妈就把姥姥接我们家来，想让她享享清福，那时候姥姥也已经80高龄了，但是姥姥终日心神不定，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回家。后来干脆天天跑到大路边上，望着家的方向，盼望着小舅能来接她走。妈妈实在坳不过姥姥，只好又把她送回那个农村的穷家。

听妈妈说，姥姥在年轻的时候和姥爷去东北要过饭，然后除了临终前两年去县城看过病，就再也没有出过那个村子，她在那个家徒四壁的院子里，以沉默的姿态，走过了九十多年的岁月，我觉得姥姥的一辈子活的象一尊雕塑。

小舅妈生了大表妹以后，那时候计划生育已经开始实施，只是没有后来的措施那么严厉。

有一次姥姥领着我，在院子门口转悠，不一会来了两个骑着自行车的妇女，她们问xxx在不在家，那是小舅妈的名字，姥姥很坦然地说，:“没在家，走亲戚去了。"

那两位妇女也没纠缠，就说过几天再来，转身就走了。

然后小舅妈又生下了二表妹，在农村，传宗接代是天大的事，这也无怪家家都想生男孩，没有男孩的家庭就会被有男孩的家庭欺负。

我姥姥家东墙外住的是二姥姥家，她们家生了男孙，就总是找茬欺负人。后来妈妈单位有个年轻的女同事生了个私生子，妈妈连夜把他抱给小舅，他就成了我的大表弟，接着小舅妈又生了二表弟，舅妈本来不想再生了，却又意外怀孕生下三表妹。两男三女5个孩子，小舅家生活拮据的程度可想而知。

我认为我是在生二表妹的时候被接回妈妈身边的，因为那时候我也好照顾了，小舅家孩子多了，我就不再给姥姥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