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镇坐落在北方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上,通向县城需爬过蜿蜒的盘山公路,穿过两个长长的山底隧道。遇到大雪封山,路上的车辆绝迹,整个小镇便与世隔绝了。在去县里读高中之前,我的小学、初中都是在镇上度过的,从未踏出过这片盆地。我的整个童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从我家向东出发,步行十几分钟边到达山脚下,这是是东山了。东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连绵群山的总称。如果可以从空中俯视,可以看到略显苍绿、裸露着的山头一个连着一个,向东蔓延望不到尽头。小时候总幻想,山的尽头是否住着仙人,像小说里所描述的等待着有缘人的到访呢?
紧邻山脚的是一块块方形的田地,田地靠山的边缘是一排茂密的白杨树,风吹过时,哗啦啦作响,阳光透过层层交叠的叶片,映在古迹斑斑的水渠上。如果赶上夏初麦子抽穗的时节,山那边的水库开始放水,平时干涸的渠道便迎来了一年难得两次的滋润。站在山脚下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两座山相夹而形成的人字形的山沟,沟的外面生长着柿子树和核桃树,深处则是一大片的野桃林。顺着人字沟向半山腰去,所有的野梨树、青柏、酸枣、野花椒、不知名的灌木和杂草也都生长的茂盛坦荡。
初春,万物复苏,桃花、杏花、野梨花开遍了山野,蜜蜂嗡嗡地倾巢出动,蝴蝶也不甘落后,蚂蚁晃悠着触角出来觅食,密林深处不时响起布谷鸟的叫声,如果运气好,还能看到刚冬眠苏醒的松鼠在枝间穿梭,野兔不时从草丛窜出奔向远处,整个山间都是生灵悉悉簌簌的响声。待到五月份,一簇簇白玉般的槐花和嫩的出水的榆钱挂满了树枝,这可是一年难得的野味。将槐花和榆钱与面粉用清水混合,上屉锅里蒸,水一开花就算熟,蘸上蒜汁或老腌汤,别有一番风味。
一入六月份,随着日头越来越烈,夏天还是来了。每棵树贪婪地将枝叶涌向太阳,根向大地深处驻扎,拼命汲取养分,肆意地生长着。林间都是知了唧唧的叫声,像在控诉这炎热而烦闷的天气。整个夏天正是暑假,但我很少往东山去,每天都和小伙伴们泡在村里的池塘避暑。
盼望着,气温回降,秋天终于如期而至。酸枣枝上结满了果实,柿子树上是火红的灯笼,蔓延的野葡萄藤坠着一串串的黑珍珠,桃子因为早熟,早已被小伙伴们掳走了大半,还挂着青皮的核桃在风中摇摆。相比自然的馈赠,秋天的东山,我更喜欢它温暖而明亮的色调。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树干从夏日的青灰色蜕变为深沉的墨黑,米黄色的叶子还不舍地挂在枝丫,而地上已铺了厚厚的一层橘红,映照着仿佛亘古不变的青柏,置身其中,仿佛彩色的童话王国。
到了冬季,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山里恢复了宁静,一切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夜里,月光洒向山头,冰雪映射着银色的辉光,清洌的风在树间流转,为东山的生灵吟唱万古的安眠曲,沉眠是为来年春天的复苏积蓄力量。
这是我童年的东山,记忆里的东山。有人说,理想便是离乡,随着远走他乡的求学、工作,十年弹指一挥间,不知不觉已走了那么远。每次回家来去匆匆,远远地注视,却未能再踏上那片炽热的土地。东山为她孕育的生命提供庇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山间大树的年轮一圈圈增长,繁花落了又开,野草荣枯更替,生灵代代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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