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世上只有一个桃花源,它在酉阳;世上还有一个桃花源,它在每个人的心中。
立夏前夕,偕夫前往酉阳,寻陶翁笔下之桃花源。
当晚,住城郊酒楼。午夜,忽闻响雷,梦惊醒,大雨滂沱。次日,前往桃花源,因天气故,闭园。复次日,又前往,终于如愿以偿,得以进园。
入园,忽见一座大石门矗立眼前,高大气派,三开门,上书“桃花源”三字。走进细看,门柱上有两幅对联:
无影无踪渔郎路誌,有根有据陶令文章。
时光隧道今通古,桑竹田园主娱宾。
桃花源大门陶翁啊,我来此处,是想要寻访一下您笔下的桃花源,和您进行一次隔空对话。
您就是当年那个误入桃花源的渔夫吧。而今,我看见桃林深处的深潭里停泊着一条乌篷船,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面:您驾着小船,捕鱼至此处,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
眼下,桃花已谢,树叶郁郁葱葱,桃林尽处确有一山,山有洞,洞口大,可步行穿越。水从洞里流出,因下大雨,混浊不堪,水势落差很大,发出轰隆的声响。
乌篷船洞口
陶翁,实景与您笔下的桃花源肯定有些出入,过去一千多年了,有变化很正常,不变才不正常呢。
知道吗,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您当初构想的理想国早就实现了,没有战争,没有饥荒,国泰民安,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幸福。
您当初探寻到的桃花源是与世隔绝的,如今的桃花源被开发成了一处5A旅游景点,带动酉阳人民走上了小康之路。
下面,我就穿越一下时空隧道,进入您曾经隐居的所在。
潜村潜村,这个取名应该与您有关吧,我知道您晚年改名“潜”。看看这门,石墙、灰瓦、木门、对联、灯笼,这些元素聚在一起有一种很古朴的味道。
潜村还原了秦人村落的生活场景。正面有一栋三开间木房子,中间为厅堂,左间为琴房,右间为睡房,陈设简单。简单,恰恰是我喜欢的。
看到古琴,我仿佛看见了您抚琴的模样。您的眼睛微闭,指尖在琴弦上不停地游走,琴音缓缓流出,婉转悠扬,是那样的令人沉醉。可惜我不会弹奏,不然可以和您合奏一曲。
厅堂琴房
睡房
这里还展示了一种叫“hai”的酱的制作工艺,据说是秦人最喜欢的美味,是用碎肉加小米酱和盐,放在米酒里发酵而成。
木房子大门外左侧,悬挂了一排编钟,每一口钟均雕刻有精美的图案。与武汉东湖磨山公园的大编钟相比,这里的编钟可谓是小家碧玉,挺秀气的。
这里每天上午十点开始,有土家歌舞表演。我们到的时候有点早,没有碰上。土家歌舞我很熟悉,因为我的家乡就是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土家山歌,男音粗狂嘹亮,女音清翠婉转。土家摆手舞的舞姿是根据农人在田间劳作的样子改编而成。
出了潜村,走过一片桃树林,就到了靖节村,“靖节”是您的谥号。村内阡陌良田,竹林茅舍,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村民身穿布衣、头戴头巾,他们有的在磨豆浆,有的在做糕点。
靖节村竹林茅舍
柴火灶豆浆
酒肆
我用手机微信扫码(这是现代人的消费方式),买了一杯柴火灶豆浆,没有放糖,喜欢原汁原味儿。凑近鼻孔闻闻,淡淡的豆香味儿扑鼻而来。抿一小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与靖节村紧挨着的是五柳村。据说,当年的您来到此处隐居,没人知道您来自何方,也不知道您的姓名,但见门前有五棵柳树,于是就叫您“五柳先生”。
村里有酒肆、茶坊,在这里可以豪饮一碗土家摔碗酒,可以品尝一杯老鹰茶,还可以欣赏一下精美的苗绣、竹编。
我们来到了供奉您的祠堂,这是一栋三开间双吊土家吊脚楼,木墙黛瓦,掩映在青葱碧绿中,透出一股幽远的味道。
一位身穿汉服的女子正从您的祠堂大门走过,她手持圆扇,轻挪脚步,仿佛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气质不凡,绝尘脱俗。
陶公祠在这里,我看见了您的画像、塑像和生平介绍。
陶公牌位陶公塑像
我读过您的《归去来兮辞》,所以对您的生平有个大致了解。
您早年曾受过儒家教育,有过“猛志逸四海,骞翮(读he,二声)思远翥(读zhu,四声)”(《杂诗》)的志向。在那个老庄盛行的年代,您也受到了道家思想的熏陶,很早就喜欢自然――“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归园田居》其一),又爱琴书――“少学琴书,偶爱闲静,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然有喜。”(《与子俨等疏》)。
二十岁时,您为了谋生,开始了游宦生涯,希望走上仕途实现“大济苍生”的宏愿。您曾任江州祭酒、建威参军、镇军参军、彭泽县令等职,最后一次出仕为彭泽县令,只八十一天便弃官而去,从此归隐田园。
此后,您一边读书为文,一边从事农活。后来由于农田不断受灾,房屋又被火烧,家境越来越恶化。但您始终不愿再为官受禄,甚至连江州刺使送来的米和肉也坚拒不受。朝廷曾征召您任著作郎,也被您拒绝了。
您原本可以活得舒适些,至少衣食不用发愁,但是您为了维护自己的人格和气节,不愿为了五斗米折腰,您因此获得了心灵的自由和人格的尊严。
我其实有着与您一样的气质,在我的身上有着儒释道三家思想的影响,释道思想对我的影响还要深刻些。如果换作我生活在您那个年代,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对于您的选择,我非常理解。
您归隐之后,开创了田园文风,写下了不少流传百世的诗文,成了我国文学史上堪与屈原、李白、杜甫、苏轼比肩的伟大诗人,为我们后人留下了宝贵的文学财富和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
一个人的肉身只能存活几十年,至多百年,少有超过百年的。但是,一个人留下的宝贵精神财富却可以相对永恒。您看,过了一千多年,我们还能读到您的诗作,您依然活在我们心中,并没有真正离开。
我们没有前往太古洞,而是从您的祠堂走出之后再往下走,这是返回的路径。
终于走出了桃花源,我从时空隧道返回到了人间,结束了与陶翁的隔空对话。
与陶翁建立连接并不一定非得要到桃花源,只要读读他的诗文,随时都能与他建立连接,进行时空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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