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

今日立夏。天蓝如洗，鸟语花香，一切都不温不燥、不徐不疾。

记忆里的初夏全不如此，它是热烈的，简单的，又是幸福的。

那时，上学还是所有学生的美好。而小孩子们关于初夏的故事，注定要发生在上下学的路上。

五月初，伴随着绿叶深处布谷鸟发出的第一声鸣叫，夏就不再悄然蓄势，犹如打翻了九霄云天上的一口巨大染缸，一下子就染出了绿叶红花，染出了累累青果，透着香，浸着甜。

吃罢饭，可以不紧不慢地去上学。放了学，可以不紧不慢地回家。

上午，三节课；下午，还是三节课。大把的时间，可以耗在路边麦田，揪一把已略显饱满的麦穗，双手对搓，不断吹落泛黄的皮壳，直到一撮披着浅绿的麦子留在手心，再把它们一口吞下，慢慢咀嚼，当把所有的香甜嚼尽，唇齿就散发出浓郁的麦香。

夏天来了，紫色的七角芽花就会遍布每一道沟渠，每一处路沿。学童可以三三俩两，热热闹闹地去追逐蝴蝶，去草丛寻觅毛芽。这样的快乐，会一直夹在书本里，留在唇齿间，藏在记忆里。

小小的校园，临河而建，学校浅浅的围墙外有一棵高大的桑树。从初春树木发芽，到春深叶绿枝茂，来来往往，有无数双小脚在下面留下印痕，直至在杂草丛中踏出明晃晃的路来。这是乡下小孩巴巴地等待和贪恋它结出的一树香甜啊！

孩童的时光，总是缓缓而逝。桑葚幼果从如簇生的青色米粒，到拇指大小，到泛出红光，变红，变紫，终是熟了。爬树猴就会甩掉鞋子，三两下攀爬至树杈处，倚在那里，拉近柔嫩的纸条，采摘上面那些红灿灿、紫莹莹的珍宝。大圣偷吃的蟠桃总不过如此吧！

如果天再热些，池塘里的水就会格外暖和起来，有蜻蜓掠过水面，也有鹅鸭在水里嬉戏。

不过，儿时的热，是最容易消遣的。折一把纸扇，饮一口井水，都可以瞬间凉爽无比。最妙的是，偷偷地跳进池塘，扎一个猛子，游向靠田的一岸。伸手拽住，低垂的枸树，捋下几颗毛茸茸红艳艳的枸桃，塞进口中，红红的汁液顺着嘴角流淌。

胆子再大些的，从池塘里钻出，光着腚，猫着腰，蹑手蹑脚，一步一步地潜伏至人家果园的篱笆墙外。探头瞄一眼果园小屋，伸手疾如闪电，抓起枝条上出墙的黄杏，一溜烟跑回，寂寥的中午，果园里只留下远远的几声狗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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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夏我们曾经如此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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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又是立夏。同一片天空下，我，要牢牢占据教室，带领我的学生冲刺中招；我的孩子们，一个个不得不窝在家上网课，哪怕九年级，毕业班！相信，少不了鸡飞狗跳一场糟。

没有别人的田，全是自家的园。

人生平凡，谁不是裹挟与被裹挟着呢？

一种不可言说的愤懑，乃至不满，在上午课毕不断涌上心头。我知道，夏天来了，天热了，我可能又要感冒了！